而官府外頭，也確實支起了一排棚子，柴火燒得正旺，一口口大鍋熱氣蒸騰，冒著白米的香氣。
與先前的憤怒比起來，流民們已然平靜下來。那長龍般的運糧車和官府前的粥廠，猶如定心丸，終是將躁動安撫了下來。
凌霄趕到官府裏的時候，沈劭正在堂上議事。她沒有讓衙役打擾，徑直走到堂后，隔著屏風(fēng)上的雕花往外看。
沈劭風(fēng)塵仆仆，聲音有些沙啞，卻神采奕奕。
“……城中的那些糧商和有糧的富戶，都談過了么？”只聽他問道。
“談過了。”師爺答道，“富戶倒是好說，畢竟家就在此處，這些日子被流民堵門，也是不堪其擾。大人要安民，他們不過出些糧食，倒也是愿意的。不過糧商們就沒那么好說話了，在下去問，一概只說難辦。大人也知道，這些糧商，平日裏就是等著大災(zāi)之年狠撈一筆，手段也滑頭得很，就算是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
“就是先前不曾狠治，才讓他們以為囤積居奇天經(jīng)地義?！鄙蜊坷淅涞溃按耸?，我知道了。粥廠之事，還請師爺多多費心?！?
師爺?shù)溃骸按笕朔判?。”說罷，他猶豫了一下，又道，“大人，依在下看，當下之勢，大人要讓治下安寧，只靠開設(shè)粥廠是不夠的。這些流民填飽了肚子，無事可做，只能整日在城中游蕩，猶如市井閑人。今晨，曾有人煽動流民圍攻公主府，幸好公主既是出手，開倉放糧，這才平息了事態(tài)。若有心人再故技重施，只怕還會有更大的事鬧出來?！?
沈劭聞言，面色一變。
“圍攻公主府？”他即刻問，“公主可曾受傷？”
“那倒不曾?！睅煚斦f罷，將這場亂事細細描述了一遍。
沈劭聽著，沒有打斷。
凌霄覺得自己的心在跳動，再從雕花的縫隙裏看出去，只見椅子的扶手上，沈劭的手攥著，骨節(jié)分明。
“如此說來，他們?nèi)ス鞲菫榱艘鲗⑽医怀鰜?？”聽罷之后，沈劭問道。
“正是?！睅煚?shù)?，“不知誰人訛傳，說大人其實是公主未婚的駙馬，那些失竊的糧食是其實是被大人侵吞。公主包庇大人，就將大人藏在了公主府裏?！?
沈劭沈默片刻，道：“我知曉了。流民之事，我已經(jīng)考慮過。”他說，“運河的河道多年來維護不濟，多有淤塞，這場水患之后，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即將入冬，水位降低，正是清理之時。日后，城裏的粥廠只供給老弱婦孺，強健的男子運河工地裏去干活，以工代賑。此法，師爺以為如何？”
師爺摸了摸胡子，頷首：“此法甚好。只是要供給這么多人吃飯，糧食還是最為要緊。大人雖然弄回來許多，但也只可緩得一時，哪天吃完了……”
“這不過是開頭，后面朝廷還會接著賑濟?！鄙蜊康?，“不過今年災(zāi)荒不少，朝廷的能力終究有限。我等也不能只盼著朝廷來救。”
“大人的意思……”
“那些糧商的名冊，可整理好了？”沈劭問。
師爺了然，隨即將一份名冊呈上。
二人又商議了好一會，師爺告退而去。
堂上安靜下來，沈劭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一動不動。
突然，他聽到一點窸窣的動靜，似乎是從背后傳來。
心中一個激靈，他出手如電，一道劍光已經(jīng)出鞘。
“鏘”一聲，劍被格住。
凌霄手裏也拿著一把劍，望著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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