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槍是什么？

槍是危險的兇器，都是電視里的神秘玩意，一般人看到手槍的第一反應就是假的，玩具槍。

可老醫生愣是喝住了想沖過去揍人的兒子，他也不認得真槍假槍，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確信，眼前這個男人黑色襯衫下，那健壯的身軀上紋著的是一只對月長嘯的狼，他剛剛檢查傷口的時候，剛好看到那一對綠幽幽的眼睛，嚇的他差點扔了鑷子。

話說這一般良民誰會往身上紋這些東西啊？而且，這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數都數不過來，一看就是跟人持刀打架留下來的舊疤痕，所以老醫生直接給這男人歸為黑社會一類。

“如果我死在這里，我保證你們，還有樓上的都會陪我下葬。你們最好祈禱我能平安無事熬過這一晚。”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渾厚的后音，可醫生父子卻莫名的從他的話里聽到了隱藏的陰狠和殘酷，他極力維持清醒，抬眸，“穆曦，過來。”

穆曦哆哆嗦嗦的抹了把臉上的眼淚過去，覺得自己是在夢中，一點真實的感覺都沒有。

李晉揚費力的拔下小指上的尾戒，直接套上她的左手大拇指，順勢把槍塞到她手里，“如果我死在手術臺上，你就打死他們，對準他們扣下扳機就行。拿著這個，就算你殺了人，只要你拿出這個，就沒人敢碰你一根手指。”

然后，他按了按穆曦的手，穆曦不敢抬頭，但是心里明白，他這是告訴她，這是他們的秘密，兩人都知道那把槍是假的，這現在不過是用假槍在唬人。用一把假槍威脅人家給他治病，根本就是孤注一擲，可不這樣，她一個小孩子能怎么辦呢？穆曦壓根就不怕那槍，假的誰怕啊，她就怕這人死了，要是假槍能逼人家看病，也沒什么吧？

李晉揚的手突然握住她帶著指環的手，抬頭，兩只狼一樣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說：“丫頭，，你接手了就要負責到底，老師有教過你做事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你不能反悔，知道嗎？”

“哦。”穆曦眨了眨眼睛，然后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她已經很努力的把他帶到這里，就是希望能救他一命，既然軟的不行，她搖搖手里的槍，就用這玩意嚇唬讓他們治病，反正，他們也不會看著一個活人死掉吧。

李晉揚看著她不明所以的樣子，笑了笑，而后慢慢的躺平，閉上眼睛，最終，支撐他醒來的最后一絲清明消失，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昏迷。

“爸，”老醫生沒來得及開口，他兒子已經不耐煩了，就算那男人看起來挺嚇人，現在不是昏過去了嗎，還怕啥啊？

老醫生拉住兒子，兩人齊齊看向穆曦，穆曦臉上淚痕未干，到底是人命重要還是其他什么的重要？穆曦沒的選，她今天要是退縮了，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會死，她壯著膽回去，不就是希望能救他一命嗎？眼前的兩人就是醫生，穆曦覺得要是因為沒開始治他就死了，太冤。

那對醫生父子神色緊張的看著槍，表情糾結，穆曦慢慢的舉起手中的槍，對準醫生父子，聲音還帶著稚氣，卻努力的想做到鎮定，“我大哥的話你們聽到沒有？我大哥很厲害的，他要是死了，你們都活不了……快點，快點給他治！”

醫生兒子見那男人已經昏迷，便要找機會動手，穆曦眼一閉，對著他假裝扣動扳機，不想手指剛碰上，就聽那老醫生突然開口說：“我盡力吧。”

穆溪頓時松了口氣，管他真槍假槍，管用的都是好槍。

“爸？！”中年男人還想說什么，被老醫生阻止，“試試吧，讓你媳婦和你妹妹下樓，我需要助手，馬上準備手術。另外，你立刻給一院的老馬打個電話，無論如何讓他從血庫幫忙幾包調血漿，記得是a型的……”

老醫生有條不紊地方安排下去，助手和工具也準備齊全。因為承諾過，穆曦堅決不離開手術室，整臺手術是在穆曦手中那把槍的監視下實施。穆曦后期壓根就不敢看，抱著槍縮著頭，聞著滿室的血腥味，只想嘔吐。

手術后期遇到了麻煩，常理，老醫生要的血漿量足夠，哪知病人流血太多，以致需求量遠遠高于正常劑量，結果送來的血漿遠遠不夠。醫生一家唯一匹配的只有她兒媳婦，可人家正懷醫生家的孫子，都快四個月了，顯然不適合抽血。

穆曦傻傻的抱著槍，她看著眉頭緊皺面色沉重的老醫生，忍不住承認，“大爺，其實，我也是a型血，實在不行，抽我的血吧。”

老醫生看了看滿臉疲憊的小丫頭，瘦巴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但是實在沒辦法，嘆口氣，走過去拿下她手里的槍放到抽屜里，準備抽血。

穆曦在自己的血慢慢流到血袋里的過程中睡著，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猛的坐起身，發現自己安安穩穩的躺在病床上，身上還蓋著彌漫著藥味的白色病床被，打量四周，還在那家小診所里，四下一找，病人不見了。

穆曦心撲通撲通跳，又驚又怕，難道手術失敗，人死了？她起身找到老醫生，老醫生一夜未睡滿臉疲倦之色，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精神倒是還行。

“走了，手術兩個小時候后他就醒了，借了我們家電話打，沒多久就有人來把他抬走了。”老醫生推了推眼鏡，“他治病的錢付過了，不需要你的學生證抵押，你拿去吧。那個，”老醫生指了指穆曦拇指上的指環，叮囑，“特地關照讓你別弄丟，說是謝禮。”

穆曦松了口氣，沒死就好。她看了看那指環，暗沉暗沉的顏色，還不如她五毛錢一個的亮，一點都不好看，不過因為是人家的謝禮，也不好說什么。救人的時候穆曦就沒打算要什么謝禮，只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老師的教導，不過看著那指環不值錢的樣子，覺得留著也沒什么。

老醫生目送穆曦離開，他兒子從樓上下來，“爸，那丫頭走了？昨夜那人是什么人啊？真有錢，排場那么大，我還以為是黑幫呢，嚇死我了，幸虧給治好了……”

“昨晚什么事都沒有，你要是想不惹麻煩，誰問都說不知道，”老醫生沒等兒子嚷完，留下警告上樓。

“我沒說什么吧？”醫生兒子抓了抓頭，嘀咕了一句，扭頭看了眼外面，就見到昨晚的小丫頭跟吃了巴豆找不到廁所似地，正貓腰使勁蹬著車，拼命的朝著街東面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