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寸目露敬佩，迅速擦去眼角的淚：“我曉得，兄長都是為我好，要磨煉我！我前陣子派劉三火去殺阿福，思慮不周，留下雁翎刀的痕跡，差點讓金氏查到什么。還好金氏這個蠢貨，竟然要報官，劉三火自盡，這才沒繼續(xù)暴露。這件事是我做得草率，兄長罰我禁足省過，我都是曉得的！”
柳一尺在榻邊坐下來，拿出帶來的一盒膏藥，親手給柳十寸涂抹受損的腰部，燭光影里的他，只是個擔(dān)憂弟弟的兄長，再不是權(quán)傾天下，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你能想通禁足的理由，這就很好。”柳一尺輕聲細語，像哄孩子道，“給金氏下毒，是丞相的意思，金氏發(fā)現(xiàn)了毒藥，后面怎么辦，也是丞相要擔(dān)憂的。你為了在丞相面前掙表現(xiàn)，中途去插一腳，命令劉三火滅口，反而暴露了雁翎刀，差點讓金氏追查下去。要不是我搶先處罰了你，再親自上門給丞相賠罪，你覺得你能善了？”
想了想，柳一尺又加了句：“我把京畿衛(wèi)的暗哨撥來保護你，是不符禮法的，你就不要把他們放出去招搖。他們的雁翎刀也太具有標(biāo)志性，你要殺人，得想到殺人留痕這一層……”
柳十寸癟癟嘴，委屈巴巴的打斷：“其實也不是掙表現(xiàn)……只是想試試，萬一立功了呢……馬上又要獻天書了，王上命令丞相主辦，他手里那么多好處，大家都在拼命往丞相面前擠，又不獨我一人……”
“魚食的多少是固定的，搶食的魚兒多了，首先發(fā)生的不是搶食，而是自相殘殺。所以越到這個時候啊，你越要小心的，是你的同類。”柳一尺闔上膏藥，嘆了口氣。
“罷了，官場的水深，你慢慢試深淺，只有自己試出來的，才是如魚得水的水。”
“弟弟曉得！”柳十寸笑了，臉上恢復(fù)了激動和崇拜，真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好好休養(yǎng)，膏藥記得涂，我來的事不要聲張。”柳一尺寒暄幾句，便起身告辭，路過燭臺時，他掐滅了一盞。
“早點睡，也別看書了，別點那么多燭火，怪浪費的。”
柳十寸應(yīng)了，立馬熄燭，鉆進了被窩，還不忘收起了雪狐銀絲毯，躺在尋常墊子上時，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
柳一尺踏著夜色走出宅子，還是沒有仆從，自己上了車，突然輕輕一句。
“適當(dāng)幫那金氏一把。路行善敢跟蹤我弟弟，呵。”
最后輕飄飄的半個字，多的話就無了，車夫霎時打了個寒噤。
“是，屬下這就吩咐下去。對了大人，這就回金陵么？”車夫恭敬的壓低語調(diào)，儼然是個侍衛(wèi)，哪里是趕馬的。
“難得來趟汴都。”柳一尺的目光仿佛透過馬車壁，看向了某片浩瀚的竹海，語調(diào)多了一分惘然。
“……就順道去看看先生，還有枇杷吧。”
夜色如墨，燈火如豆，汴都另一處青瓦宅子里，書房碧紗窗里傳出毛筍燒肉的鍋氣，在這個點兒格外誘人和可惡。
“父親，您辦公到這么晚，也墊墊肚子吧，今兒的肉燉得入味！”
路進癱在軟塌上，玉箸夾了最中間的一塊肉，脖子伸長了去夠，身子都不愿挪動半分的。
“你吃，我提前分了幾片來，擱在碗里的。”路行善坐在酸枝梨木的書案邊，雙手端碗，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路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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