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夫,我這身上的傷,可還嚴(yán)重?”
胡府西園廂房中,因為謝問淵身上有刀傷,需要脫衣包扎,旁人不好在場,此刻屋中便只留下懸醫(yī)閣的黃大夫與謝問淵二人。
謝問淵坐在梨木雕花大床邊上,等大夫給他包扎好手臂的刀傷,他便開口向人問道。
“謝大人您可放心,您身上雖有兩處刀傷,但都傷得不重,打斗中也未受內(nèi)傷,先前昏迷、此刻體力精神不濟(jì),也不過是因為在火海中吸入的毒氣過多,吐息不暢而導(dǎo)致,沒甚大礙,待會兒老夫與你開幾副清潤的方子,每日三次煎藥喝下,不消兩日應(yīng)當(dāng)就能全好?!?
謝問淵那滿身血跡乍一望去便覺著陰煞恐怖、觸目驚心,但許多不過是沾染了四個殺手的血污而已,實際上除了手臂上的刀傷深了些許,他其實并未受傷。
這一點,謝問淵比誰都清楚。
不過......
謝問淵將干凈的里衣扣帶系好,慢慢說道:“哦?照大夫所言,我應(yīng)當(dāng)沒甚么問題了,那為何我現(xiàn)下竟覺得胸口處隱隱作痛?”
年過六旬頭發(fā)已花白的黃驟賢聞言,眉頭一皺,“胸口處疼痛?”
不應(yīng)該啊,他先前予這人看診時并未發(fā)現(xiàn)這他有任何心肺受損的跡象,除去那些外傷,跟前這位謝大人的體魄比之常人還好上不少,目朗氣清、脈搏強(qiáng)勁規(guī)律,隔手敲打背部也并不見其有疼痛之感......
哪里還有可能胸口疼痛?
這么一想,黃驟賢又細(xì)細(xì)打量了謝問淵的面色。
只見其悠悠閑閑,神態(tài)自若,面色也如常人一樣,哪里像是有病灶的灰敗模樣?
想到這人身份,黃驟賢心間一動,就已便了然這位謝大人哪里是什么心口疼痛,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并未受重傷的事了。
官場之上的人心思詭譎,為了權(quán)勢做的荒唐事還少?他這個已經(jīng)六十好幾的醫(yī)者,什么沒見過?死的要說他活著,活的要說他已死,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而這位謝大人受傷的事想要隱瞞,也必定有其深意。
只不過這些事情都不該是他這個馬上進(jìn)棺材的人能管的,不敢管,也沒法管。
既然這個謝大人說他胸口悶疼,依他所言便是了。
想到這里,黃驟賢又上前道:“謝大人既說不適,那能容老夫再為您診斷一二?”
“有勞?!?
黃驟賢聞聲又上前為謝問淵診了診脈,片刻后,他才摸了摸胡須,說道:“適才是老夫診脈有誤,現(xiàn)下再診一次便發(fā)現(xiàn)謝大人脈象沉沉浮浮,虛強(qiáng)不定,吐而虛吸而強(qiáng),是以肺腑受損之癥狀,如此想來必然是在與人搏斗時震傷了肺腑。”
謝問淵望向黃驟賢,道:“這傷可還嚴(yán)重?”
“內(nèi)傷及肺腑,自然是重的?!?
“那往后,當(dāng)麻煩大夫為謝某人費心了?!?
黃驟賢垂眸,“這是當(dāng)然的,謝大人放心?!?
病既然已“確診”,黃驟賢離開廂房時,對廂房外的人自然就是這一番說辭了。
胡家聽了黃驟賢的話,更是憂心不已,不過在黃驟賢以此刻不宜打擾休養(yǎng)為由,胡言章關(guān)切了幾句,見謝問淵眉頭緊鎖、面色不濟(jì)便只好早些離開,倒是胡寧蘊(yùn)一雙美目哭得通紅,讓人看著心頭不忍。
待人離開,看診時候不見人影的章洪才回到了西廂房,房中此刻只余下謝問淵、章洪主仆二人,章洪才開口講適才所發(fā)生之事一一稟報。
坐在桌邊,謝問淵閉著眼,手指習(xí)慣性地輕輕敲著桌面,聽著章洪的稟告。
待章洪說完,他才出聲說道:“這么說,偷襲的都抓到了?可查清身份?”
“如大人猜測那般,他們果然是三皇子的人。”
“那些人逃了還是都抓了?”
“除了打斗時蓄意讓逃走的那幾人,其余活捉的人在審訊后都已經(jīng)滅了口,三皇子不會知道我們已經(jīng)查明情況的?!闭潞檎f到此處,又繼續(xù)道:“大人,既然您早就猜到這次三皇子會借機(jī)動手,您又怎么不令我加派些人手......”
謝問淵冷笑一聲:“他躲在后邊籌謀這么些年,我若不受些傷,他只怕會難受得很呢?”
早些時候有人想誘他入杭州,他便知有人等不及了。
杭州是何處?卓航染的故土,封徵帝在知道杭州又遇同樣的事之后,便猜到卓家還有人藏著了,畢竟當(dāng)初殺人的是他,被他下令滅了滿門的人就是在杭州,這個他一輩子都拔不掉的刺就生生扎在這里,他怎么可能不記得?
更何況還有尋仇那幾個挑釁的字眼。
只是封徵帝沒想到這次三皇子居然會忍不住和卓家的人合作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若不是這次來杭州,他謝問淵也不可能那么快猜到。
畢竟他與這位三皇子實在是沒是甚么仇怨,要想殺他,也輪不到現(xiàn)在這個動手,這次這一位冒險做出這事......
只怕是他下邊的那幾個朝臣等不住了......
謝問淵忽然想起一事,隨后低聲向章洪交代幾句,待章洪點頭應(yīng)下后,他才繼續(xù)問道:“這次的火,你可查清是為何而起了?”
既然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他自然早就有所防備,雖未想到這些人會選在胡家動手,但他也有應(yīng)對的法子,今天這遭看似兇險,但實際上他還是有保命的把握才會這樣做。
只不過,這一次的大火,他確實沒有想到。
不知是他這次漏了什么人,還是說老天真的想要他的命......
章洪聞言正色道:“剛才我命去查探的人來回話,那場大火,確實只是巧合。起先我也覺著奇怪,除了早些時候便偷偷潛伏在暖閣的四個殺手外,其余的人應(yīng)當(dāng)都被我們圍堵在了胡府之外,沒人能在那處放火才是,許是秋干氣燥,今日胡府伙夫到那柴房去過,落下了火石,不小心點著了干草,今日府上又忙,便無人注意,等到火勢起來,便滅也滅不得了。而且小的也命人查過,那伙夫確實沒甚么問題?!?
巧合?若說是巧合......
謝問淵眉目微鎖,閉了閉眼。不知為何便想到了那個大火中闖進(jìn)暖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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