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殺得太狠，還是心頭太痛，離歌笑沒了平時的凌厲。應無求猜過他們再見的場景，也許離歌笑會盛怒，甚至幻想過他痛哭，可離歌笑只是一言不發，甚至叫都沒曾叫他，似乎只有永無止盡的拳掌作為他給他的禮物。應無求想，若不是嚴世蕃在身邊，他會讓他一拳拳打到精疲力竭，之后的事再細作計較——殺他的心已經不是那么強烈，此刻更重要的事是，如何在嚴世蕃面前，同時保他二人周全。

“離歌笑……”應無求攥緊了手裏的鐵鏈，飛身躲著他迅疾而來的拳腳。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的心跳。他急切地渴求離歌笑看他一眼，他才能知道，在他醉酒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么。離歌笑知不知道他和嚴世蕃的事，還打不打算和自己談，這些問題他都希望最快得到解答，可讓他心急火燎的是，離歌笑似乎看也不屑于看他一眼。

嚴世蕃已經讓其他的人都停了下來，打斗著的只有離歌笑和應無求兩個人，離歌笑雖然拼著一股狠勁，畢竟是打了這么久，體力消減，動作也慢了下來。嚴世蕃看得清楚，應無求也是。應無求一邊虛應著閃躲，一邊在思索嚴世蕃用意。他若真的想一舉殺了離歌笑，此時叫人來圍攻，再加上應無求絕無拒絕之理，離歌笑可謂是手到擒來。可他不肯，這是為什么？考驗我？僅為考驗我？應無求自己都否定了這個想法。嚴世蕃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一個離歌笑，留著他，只因為想用他！應無求正想著，卻覺眼前一亮，分明是離歌笑掏出了一把匕首。應無求一驚，來不及閃，右肩上著了一道。

“賀小梅！”

應無求憤然而起，不顧傷口，簡直是拼了命一般放手撒了鐵鏈子就抱住那人壓倒了側欄往二樓一滾，死死壓住了，右肩上的血順著滴了下來。應無求先往他膝蓋上狠踢了一腳，再在身下人的慘叫聲中去撕他的臉，果然下面是氣喘吁吁的賀小梅。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歌哥？”賀小梅被他壓得緊，膝蓋又一陣劇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的。

“離歌笑不會使暗的，就算……”應無求半撐起身，用手箍住了賀小梅的肩膀，狠壓在地上，自己卻側頭看了一眼傷口，覆才又把眼神轉到賀小梅臉上，“就算我再傷他一百次，他也不會那么對我。你只能是賀小梅……說，離歌笑在哪兒？”

賀小梅咳了兩聲，痛苦得眉尖都蹙了起來。“你竟知道……虧歌哥他那么對你……”

“我問你離歌笑在哪兒！”應無求把手從賀小梅的肩移成死掐著賀小梅的脖頸，賀小梅還不待說話，就聽得下面嚴世蕃哈哈地笑了起來。

“應大人，如果他不是賀小梅，你舍得那么快制服他嗎？”

應無求第一次聽嚴世蕃叫他應大人，分明戲謔意味十足，再加上心口發急，連離歌笑和賀小梅都沒分清，活生生被他戲弄了一番，當下惱羞成怒，卻又發作不得。到底還有理智在，想及嚴世蕃此時開口，應該是叫他停手之意。諒著賀小梅武功平平，被他全力一踢腿肯定是要折的了，于是便放開了手，有幾分狼狽地捂著肩膀慢騰騰走下來，嚴世蕃揮了揮手，自有先前幾個打手上去把賀小梅抬了下來。

“公子……”

嚴世蕃擺了擺手，只是仍笑著，左右看看，抽出劍來往身邊人的衣服上劃拉了一把，慢悠悠蹲下把布撿起來再扔給他，“包扎一下。”

應無求囁喏著想問又不敢問他離歌笑在哪兒。他已猜到事情大概，肯定是賀小梅和離歌笑一起來了，兩人或許互相換了裝扮或許就直接扮成兩個離歌笑，賀小梅扮的離歌笑肯定被看穿了，堵在這裏。而那個離歌笑呢？看嚴世蕃成竹在胸的模樣，估計也已經在他掌握之中。應無求發現原來自己竟然變得這么被動，他接過那布條，粗粗裹了一下，眼光即刻就要往賀小梅身上掃。

賀小梅臉已經熬得煞白，一雙紅著的眼睛，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狠狠盯著應無求。“應無求你非得逼死歌哥才算嗎？”

應無求走到賀小梅面前，“他逼死我的時候你沒看見，要是不想再斷一條腿，就閉嘴。”

嚴世蕃也走上前，看戲一般悠閑，“別別，他要是閉嘴了，誰來告訴我一枝梅其他人在哪兒？”

“卑鄙。”賀小梅怒目而向。

“不止。”嚴世蕃仰頭笑了兩聲，轉身干脆，“帶回去，跟離歌笑關一起。我不信柴胡和燕三娘不來，我也不信，他們救得走。”

應無求站著沒動，嚴世蕃轉回半個身子看他，“你想陪他去大牢？”

應無求勾起嘴角笑，“去牢裏探望離歌笑……風水輪流轉的一天，我終有一天能等到。”

嚴世蕃哈哈一笑，收回了眼神。“去吧，只是……在一枝梅死絕之前，留著他的命。”待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一停，留下一個逆光的背影，“我也知道，你不舍得要他的命。”

應無求親自押著賀小梅走回大牢，賀小梅一張年輕的臉頂著離歌笑的衣服假發，看上去分外滑稽。他的腿既已斷，半步都走不得，幾乎是被架著走的，應無求一路橫眉冷笑，手卻不受控制地顫抖。步子雖然是穩的，可一顆心卻飄忽著，賀小梅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應無求惡向膽邊生，又朝著他另一條腿上踹了一腳。“放精神點！”

賀小梅幾乎想破口大罵，只是無奈不知怎么罵才好，腦中即刻想到了柴胡平時扯著嗓子罵人的模樣，又是心裏一酸。想見柴胡，又不希望他真來救，可知道他一定會來，一時又是疼又是憂，應無求如何做法，他已經無暇去顧。

終于走到大牢裏，相同的那幾階石梯，再是長長的甬道，應無求卻覺走到滄海桑田。

“嚴公子抓來了離歌笑？”他問門口守著的人。

“不……”那人否認，卻又不知如何說好似的，只匆匆低頭答話，“他就關在最裏面。”

應無求無心管顧，揮了揮手。“把賀小梅衣服脫了，關在一起……不，關在隔壁。”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要關在隔壁呢

因為……因為鸚鵡和鸝哥要在牢裏單獨相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