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無求徘徊在門前，嚴世蕃閉門不見。

門口的小廝也急得團團轉(zhuǎn)，眼前的應(yīng)大人等得眼都紅了，可裏面那個主說了不見就是不見，他不敢再進去問第二次?？蓱?yīng)大人在門前來回踱著步子就是不走，叫他這個下人可如何是好？正在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灼時，卻聞裏面人聲，他如臨大赦地推門進去，又提著空空的酒壇子出來。嚴公子又讓他去打酒，平時素來只喝茶的嚴公子何以突然轉(zhuǎn)了性他不知道，他回身合門，公子沒說讓不讓應(yīng)大人進來……算了，他是個下人，管不了。

應(yīng)無求見那守門的小廝端了空酒壇子出來，眼看著走得沒了影兒，咬咬牙直接就推開房門。嚴世蕃和衣而臥，臉朝裏側(cè)，表情自是看不清楚。估計聽見也知道應(yīng)無求進來了，想來心裏也不會痛快到哪去。應(yīng)無求徑直跪在他的床前，“公子……放走一枝梅是您授意的么？”

嚴世蕃翻了個身，俯視著下面跪著的人。“我都沒去大牢，你在那兒親歷親見，話怎么亂說？一枝梅雖是欽犯，不過天母啟示或有隱情，重犯離歌笑表示愿將功贖罪，前往邊境與韃靼人交戰(zhàn)，特赦他帶罪前往，這可是皇上的意思?！?

“可他……可他要是去了那裏，天高皇帝遠，再抓一枝梅就難了！”應(yīng)無求垂頭，很是懊喪的樣子?！澳莻€鬼火的把戲故技重施，蒙蔽皇上親自前來探人，還有什么衛(wèi)國贖罪，根本就是借口，一旦把他們放出去，就……”

嚴世蕃不耐煩地又翻了身轉(zhuǎn)回去，對著一堵空空的墻，他壓住了應(yīng)無求的焦灼，只是淡淡道，“離歌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他說他去和韃靼人交戰(zhàn)，就肯定會去?；噬现粶试S他去，既沒封官，又沒任命，這還不好處置？到時候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安個通敵賣國的罪名豈不簡單？你若是這次緊揪著不放，反而讓皇上疑心你逾越權(quán)力，多管閑事。他是皇帝，他做什么你管得著？你讓他當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擱？”

一個個反問砸過來，應(yīng)無求始終沒抬頭。他知道嚴世蕃說得有道理，可是他還沈浸在那份不可置信中，他還沒從驚訝裏緩過來。程平給他遞的信，嚴氏父子都授意這次放了他們，這一來倒像是他們跟一枝梅商計好了似的！他可還記得那天晚上嚴世蕃那句他們就要來了，他沒想到最后他像是個出局者，被瞞得死死的……嚴世蕃到底什么意思？而且，而且他心裏知道，殺一個離歌笑賭一個一枝梅，為的就是讓他們和嚴嵩父子雙方鷸蚌相爭，能拉下馬嚴嵩父子最好，若不能，也能讓他們?nèi)巧弦簧硇??？扇缃瘢粓鲈酒戎撩冀薜膽?zhàn)爭就這么消弭無形，而他竟然一無所知，他怎么不急，怎么不恨？

門被推開，打酒的小廝已經(jīng)回來了，兩壇酒擺到桌上，嚴世蕃擺擺手讓其退下，方慢慢從床上坐起身來。他默不作聲地開了壇，斜斜上挑的眼角眉梢盯住了應(yīng)無求。“你若這么迫不及待想殺他，追過去？”

應(yīng)無求咬著下唇還是沒作聲，嚴世蕃笑了兩聲，有了幾分釋然又縱容的意思，又開了一壇，遞到他面前，“還敢不敢喝？”頓了一頓，又不懷好意添了一句，“這回我能保證，離歌笑不在外面?！?

應(yīng)無求沒法，還是伸手去接了。酒壇子裏濃郁的香氣覆蘇了很多記憶，他皺了皺眉，卻也沒有異議。這次嚴世蕃沒有逼著他喝，卻是他自己仰頭主動喝了一口。一陣火燒從喉頭引向心口，他沈默了好久，兩個人靜靜喝著酒，沒有敬詞，嚴世蕃覺得說什么都多余，應(yīng)無求卻在喉頭翻滾著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那一次，他是故意做給離歌笑看的嗎？

這個問題他知道問了也沒什么意思，嚴世蕃大概根本就不會正面回答他，就算回答了他，也未必是真心話。這大概就是跟聰明人打交道最討厭的地方吧，總是猜不透，有時想得太多，有時又想得太少。他下意識晃了晃頭，嚴世蕃問他，“已經(jīng)覺得暈了？”

應(yīng)無求又搖了搖頭，艱難地接受了某種情形一般終于停了灌酒的手，他抬起頭問嚴世蕃，“那，公子打算什么時候去那邊部署起來？皇上說讓離歌笑他們跟著郭將軍，只怕不好插人進去。”

“你很想去？”嚴世蕃也把酒壇子放下，開玩笑似的搭話，“我也很想去?！?

應(yīng)無求嗆了一口，他還真沒想到嚴世蕃也有說這種話的這種時候，他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好久沒這么從心底裏想笑了。這一笑便收不住，嘴角咧開的笑容弧度變大，嚴世蕃也跟著笑起來，兩個人沒說話就這么光笑著都笑了好一會。嚴世蕃心照不宣地拎起酒壇子來在他的壇子口磕了一下，再徑自仰頭喝了一口。應(yīng)無求仍噙著笑，也跟著飲了一大口，胸口郁結(jié)的東西雖還在那兒，卻小了很多似的。大概是酒真能解愁，而他，也相信，沒什么是解不了做不到的。喝吧，喝過這次酒，很多要做的事繼續(xù)去做。離歌笑去天涯海角又怎么樣？他還真能逃到他到不了的地方去么！

嚴世蕃笑夠了也喝夠了，伸手探上應(yīng)無求的臉，好似要折一枝極艷桃花。他依舊笑得不懷好意，眼裏看不出是混沌還是清明，“我真沒開玩笑。我們一起去，我已經(jīng)跟我爹提了，只是我們不用待很久?！彼麕Я藥追洲揶淼囊馑迹瑢W(xué)著應(yīng)無求的語調(diào)笑他道，“放心，這個朝廷，你不在，也沒人敢動你?！?

應(yīng)無求挑了挑眉，終于又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真的寫了

是ljj發(fā)抽不讓我發(fā)

我整整刷了三個小時啊楞是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