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先生，心事挺重啊？”燕三娘抱胸而立，仍是一派利落打扮。大風吹起她的發帶，她看上去挺單薄一人，風一吹就能吹跑似的，卻穩穩站在那兒挺得筆直。離歌笑回過神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沒答話。燕三娘便也沒答話，兩個人站在城墻上望下去，目及之處雖不繁華，卻別有一番大氣恢弘。燕三娘深呼吸，轉過頭去問他，“歌先生，你還是……不會傷害他么？”
“不知道。”離歌笑沒有再像之前那么斬釘截鐵地說不會，自己也很迷茫。燕三娘也好生驚訝，她看著離歌笑，又遲疑地問道，“那，如果你再與他相見，會殺了他嗎？”
“……我也……不知道。”離歌笑嘆了一口氣。“大概會吧。”
燕三娘跟著嘆了一口氣，抬了抬下巴。“算算日子他就快來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也該有答案了。你們……你們這糾葛，都糾纏了多少年了。”
離歌笑驚訝地回過頭，“他……來了？來這裏？”
“還有嚴世蕃。”燕三娘頗為無奈地答他，“我昨夜閑著實在無聊，去行都指揮使司晃了一圈，看到公文了。應無求一個就夠討厭的了，還帶上嚴世蕃……估計就是來找我們麻煩的。所以我特地跟你說一聲，你防備防備。”
離歌笑點點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
“不是吧……”燕三娘指著城墻下的土地，“他們都把咱們逼到這兒了，還叫不犯呢？其實……其實梅梅跟我都覺得，早該殺了他。反正他也無惡不作，做了那么多壞事，也該遭報應了。這就是最簡單的天道，真不懂你到底是為了什么……歌先生，你說你的雙重標準是不是也太嚴重了？如果當年如憶跟你說，你要好好照顧好嚴嵩，那你豈不是連嚴嵩都不舍得殺？”
離歌笑想反駁她這個例子舉得荒唐，卻又不知從何反駁起。她說的是實話……就因為如憶的一句交待而不殺應無求，確實對他太過寬容。且不提能不能殺掉他，就態度上來說，他一直以來游離不定的態度，行到如今，雖然一枝梅或多或少看上去是接受的，內心有多少怨言，他可猜不出。也許這會成為一枝梅很大的隔閡吧，他知道梅梅和柴胡都欲殺之而后快，他以為最冷靜的會是三娘，可如今第一個來找他說的，也是三娘。
“三娘，你說，真的要殺他？”
“……留著干嘛？”燕三娘無奈得快說不出話，她搖著頭，放棄了似的，“算了，不和你說了，你這腦子比柴胡的還木。平時挺聰明的不是？一遇到應無求，就整個人不對路了。”
離歌笑見三娘氣急欲走，想拉她，卻最終把手縮了回去，三娘大概覺得這件事情上真的與他沒話好談了吧。離歌笑喪氣垂頭，終究無言。等三娘走了好一陣子，他才默默地也準備回去，本來只是早上隨意出來走走，誰料走來走去，走出一腔的愁。偏偏身上還沒帶酒，如今這一腔的愁悶也無處宣洩，不如歸去一醉方休——
他慢慢走下臺階，沿著城墻根一步步回去，走到城門口，卻聞得一陣鳴樂，雖不是什么正曲宏調，也聽得出來端端正正的隆重意味。他腳下一停，想起三娘才說的話，應無求和嚴世蕃？他退后了半步，很想逃開，卻又被人定住了腳步似地動彈不得。背后有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離大哥，郭將軍說京城有人來，必須要你去迎，找了你半天了，先前看到燕姑娘，燕姑娘只說你一定回去，還真是……你現在就過去么？”
離歌笑唔了一聲，不知要怎么答，心裏一下就被攪亂了。郭將軍的隨從阿六這一路照顧他們一行四人，與他們都算是相熟，離歌笑便叫他直接叫他大哥。此刻這一聲離大哥，讓他想起了包來硬，耳邊鳴樂漸響，一個調一個調地拔上去，他只覺催得人心都是慌的。想到那裏迎的是應無求，不再是包來硬的應無求，他想殺一直沒殺得了的應無求，他就覺得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阿六還在催著他，他點點頭，只說自己過去，阿六才又跑走，他握了握拳，想著躲亦無處可躲，不管他們二人是舉著什么幌子來的，他知道……背后的目的，只指著他離歌笑一個人。
坐在馬上的果然是應無求，嚴世蕃壓根兒沒露面，不過肯定是在那豪華的馬車裏了。離歌笑略咋舌感嘆著那馬車的尺寸，果然與他們一枝梅四人擠來擠去的那輛馬車要貴重得多。他不知該說什么，卻也知道，說什么都沒有用。應無求顯然已經看到他了，他與他遙遙相望，展了笑顏。離歌笑咬緊了下顎，佯裝鎮定，他心頭的巨震，只化作了手上微微的顫抖。他還記得在陶然居那個對視而笑，也如今日一般，耀眼得叫人幾乎不敢直視，又不忍移開眼。他就這么在應無求的眼神下定在路中央，馬車人隊一行一步一步接近，旁邊的質疑喧嘩聲也越來越響，他渾然不覺。直到應無求策馬快步直接停在他的面前下了馬，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帶了幾分揶揄笑意和他打招呼，他才恍如大夢初醒，幾乎滾落汗滴。
“大哥。”應無求看著他笑，“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該虐還是該甜了。
鸝哥好難寫
就這一千八百個字，我從10點寫到2點我容易么我……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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