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滿足感正是一種叫做“年味兒”的東西，無論年夜飯怎么變遷換樣，滴水成冰的冬日，餡大皮薄的大餃子永遠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天色將將暗下來，年夜飯就備好了。陸云初和柳知許一起把菜端到堂屋，聞玨知曉聞?wù)坎幌踩丝拷挂矝]讓丫鬟進來，自覺地跟著她們一起端菜到桌上。

聞玨和柳知許對著這一桌子豐盛的菜肴，一時有些怔愣。這一桌子菜說來算不得精致，沒有什么講究，一大堆葷腥湊一起，像是沒吃過肉食一般，只一個詞——實在。

可就是這樣，竟無端讓人覺得松懈下來。

好像到了年關(guān)，就該這么大塊兒吃肉，大份兒喝酒，管他什么規(guī)矩和講究，這才和這寒風(fēng)凜冽的冬日相襯。

陸云初也挺感慨的，兩世逃亡，連年也沒過成，這一世倒是好好過了個年，誰承想竟是和男女主一起過的。

想想他們?nèi)耍荒甑筋^因為劇情奔波不停，終于在年關(guān)可以暫得歇息，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有緣了。

“別愣著了，就咱們四個，沒什么講究，想吃啥吃啥。”

她先給聞?wù)恳巳齻€薄皮厚餡的大餃子，餃子沿著碗邊滑了個圈兒，落在碗底簇擁著，冒著白氣。

一般蘸碟就是醬油、芝麻油、辣椒油、蒜泥混一起。蒜泥不能剁不能壓，得用搗蒜錘搗成蓉狀，黏糊糊的挑起一坨放入蘸碟里，蒜香味很濃，正配餃子。

白胖的餃子從蘸碟里滾一圈，裹上一層剔透棕紅的亮色，放入口中，蘸料咸鮮辛辣的味兒被清淡的餃子皮壓住。餃子皮薄卻不爛，滑溜勁道，一咬，那股鮮香的熱氣頓時沖入口腔，讓人忍不住不顧姿態(tài)地哈氣。

肉餡里加入了老湯，寒冬臘月的天兒一放，汁水凝結(jié)在餡兒里，餃子煮開后，鼓囊囊的餃子肚便摻著湯汁。肉餡團得又大又圓，十分緊實，咬下一半，那湯汁肉眼可見地從縫隙里往外冒，帶著絲絲油花，鮮香甘美。

這種時候便是不蘸料，餃子也是極其美味的，肉香醇厚，白菜清甜，緊實的餡兒嚼起來砸砸作響。

陸云初沒給聞?wù)克麄兡欠N蘸碟，只是倒了一小碗醋。以前她沒試過餃子蘸醋，后來看到《武林外傳》里同福客棧眾人吃餃子的那集，一下子就被饞住了。

大碗倒點醋，熱燙的白餃子放中間，一堆人圍著，吃得腮幫子鼓得老高，前一個還沒咽下后一個就塞嘴里了，滿滿一口，嚼得五官亂扭，看起來過癮極了。

這醋不能是普通的醋，只有酸味沒有香味，一定是要醇厚酸香的老陳醋才醒。醋香味能更好地激發(fā)肉餡兒的鮮，舌尖發(fā)燙，喉間生津，鮮得純粹，鮮得濃郁。

聞?wù)坑嘘懺瞥醵⒅荒艽罂诖罂诔裕嫫び薪李^，餡兒也足夠韌，細嚼慢咽中也別有滋味。

只可惜三個下肚，跟沒飽似的，他端著空碗往陸云初這邊挪了挪，請求再添一顆。

聞玨嘴里塞著兩個餃子，一邊哈氣一邊狼吞虎咽：“要吃就挑唄，她還敢攔著？”這個不要臉的，自己的爛餃子最后沒煮，厚著臉皮吃她們包的吃得可歡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惹人嫌。”陸云初罵了他一句，給聞?wù)刻砹巳齻€餃子。話雖這么說，但多他一人就少一份冷清，陸云初倒也沒趕他。

聞玨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大口大口嚼餃子，閉嘴了。

柳知許也吃得有些趕，她用手扇著熱氣，尷尬地解釋道：“餡兒里兜了湯，有些燙，斯哈。”

對待女主，陸云初寬容多了：“慢些吃，鍋里還有呢，咱們四個肯定吃不完的。”

聞?wù)亢鋈贿f來本子，問：“吃不完的可以給別人吃些嗎？”

陸云初沒明白：“給誰？”

他在紙上寫道：“下人。”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滿桌的騰騰熱氣鉆到了心底，陸云初胸腔軟成一團。

她笑道：“當(dāng)然。”這不正是她所期望的熱鬧過年嗎？

她同聞?wù)咳N房拿了個大盆，撈起一盆餃子，帶上碗筷端到院門處。

還是那些熟面孔，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在這兒盡職盡責(zé)地充當(dāng)npc。

陸云初把盆給她們：“一年到頭都辛苦了，天冷，吃點餃子吧，今夜都早點回去過年。”她們都是和聞?wù)恳粯油∠鄳z的工具人們。

丫鬟們愣愣地道：“過年？”

過了片刻，她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抬頭往月喃喃道：“除夕夜啊。”

或許是因為劇情里沒有寫這個時間段，她們終于不再那么麻木機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來碗筷和餃子，感激地道謝。

陸云初對聞?wù)窟谘佬Γ骸白甙桑覀兓厝ァ！?

兩人走出去一段路，背后才傳來丫鬟們驚喜的笑聲。

“好好吃。”

“是呀，就是好燙。”

“剛才小姐說回去過年，回去過年……今晚是不是應(yīng)該不站在這兒了。”

……

陸云初很想在這個時候牽起聞?wù)康氖郑瑔査欠褚埠湍切﹏pc們一樣，在寒冷的除夕夜感到了脫離劇情桎梏的一絲溫暖。

或者……是他感受到了，所以才想將這份溫暖也分享給她們？

她看向聞?wù)浚裆绯＃劾镄σ鉁厝帷?

兩人回到堂屋，聞玨已經(jīng)快把桌上的餃子吃了一半了。

陸云初覺得必要時刻有個飯桶還是挺好的，吃得歡，看著熱鬧。

她坐到板凳上，對聞玨說：“別光顧著吃餃子，其他菜也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