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的大棱山，沒名的山一片。

董大震和劉振威從小跟著西北賊王賈昌泰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不少，但這么偏遠的地方可從沒來過。畢竟是做賊的，還是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扎，八百里看不見人煙，偷誰去？

地圖上四百多公里的距離，火車愣是坐了七個多小時，這也是沒辦法，在紅山市經(jīng)停的火車全都是慢車，站站都停，逢車就讓。咣咣當(dāng)當(dāng)?shù)模杏X走出了好遠。董大震和劉振威兩人攙著老太太剛從車上下來，身后列車員就吹哨了，停車只有兩分鐘。

紅山市，多多少少還有點城市的樣子，李東泉怕老太太累著，當(dāng)天就讓幾人在招待所里住下了，食品廠建在山里，還得翻山越嶺走好遠。

有名的大棱山，沒名的山一片。那些沒名的山其實本來都是有名字的，就是因為大棱山雞蛋大小的山楂創(chuàng)出了名氣，從那開始，那一片有名沒名的山，只要山里產(chǎn)山楂，都統(tǒng)統(tǒng)叫大棱山，就好像陽澄湖的螃蟹。

和陽澄湖不同的是，這一片山，出口都只有一個，不到紅山市，哪也去不了，山的那一邊，還是山，那邊的山就真的是沒名的山了，連路都沒有。

從紅山市坐車，沿著山路轉(zhuǎn)啊轉(zhuǎn)的上去，再由另一端轉(zhuǎn)啊轉(zhuǎn)的下來，轉(zhuǎn)過幾座山，把人暈的七葷八素，四面透風(fēng)的小面包車里坐了五個來小時，這才到了棱山坳鎮(zhèn)。董大震和劉振威大包小裹的拎著東西，感覺自己仿佛要進山去盜墓。

棱山坳鎮(zhèn)因山得名，四周一圈的山，有名的沒名的都叫大棱山，要在以前，從這里想去食品廠，還得走幾個小時的山路，現(xiàn)在總算把路修到了半山腰，能開著車上去了。

鴻運滾滾食品廠在當(dāng)?shù)鼐退阒拇笃髽I(yè)了，鎮(zhèn)上知道這是從外地請來的技術(shù)顧問，幫大棱山致富來的，鎮(zhèn)政府特意派車把老太太送到了廠里。這還是奶奶的特殊待遇，一般山民想要下山進一趟城，光是從食品廠到棱山坳就得六七個小時，盤山路不好走，開車也三個來鐘頭。

李東泉提前給了廠里消息，老太太到的當(dāng)天，全場職工夾道歡迎，廠門口還掛了幾串大紅果，當(dāng)做彩帶，雖然不算多隆重，至少也是山里人的一片心意。

打這開始，老太太就算在沙家浜扎下來了，又是研究生產(chǎn)又是傳授技術(shù)的，食品廠以前是靠較為成熟的流水線生產(chǎn)山楂制品，操作相對簡單，也好管理。而現(xiàn)在改為半人工的制作糖葫蘆，整個生產(chǎn)流程都需要調(diào)整，剛開始一切都需要重新摸索，進度十分緩慢。

董大震和劉振威在廠里游手好閑，就是兩個大閑人，小成給安排的任務(wù)就是照顧好奶奶，每隔一天打個電話而已，剛開始兩天看什么都新鮮，還都好說，兩天過后，看膩歪了，就開始滿山的溜達。

這附近還不能算是荒山野嶺，隔個十幾里地就能看見個小村子，正是山楂收獲的季節(jié)，看著山里紅彤彤的一片，不遠處肯定有人家。

山里人樸實，知道這兩個小伙子是跟著文老太來的，一口一個奶奶，還以為是文老太太的親孫子呢，到哪個村都待若上賓，哪怕條件再艱苦也給預(yù)備點野味什么的。董大震和劉振威這兩個家伙也沒傻透，知道多多少少的給人留下點錢，這個大叔那個大嬸的叫著，感覺就跟當(dāng)年的土八路一樣，軍民魚水情。

“然后呢？”

聽董大震磕磕絆絆的說了半天，一點實質(zhì)性的東西都沒有，小成心里已經(jīng)著了火一樣，奶奶讓人打了？董大震那家伙竟然哭了出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出去玩回來的晚，往回走天已經(jīng)蒙蒙黑了，我和振威倆人本來路就不熟，就把路給走錯了。好在那天大月亮地，借著月光我看到一片紅彤彤的的山楂，咱倆一頭就扎了過去，那個村以前也去過，叫后梁村。”

天一黑，山里的路就沒法走了，即便是本地人，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也不會趕夜路。大棱山這一片兒，每個村都有去食品廠做工的，尤其是今年，文老太太來了，多招了一百多女工，山里人都念著老太太的好，對小哥倆也格外熱情。

迷路了，甭說是他們倆，哪怕就是不認識的人也得幫一把。后梁村里有十六個人在食品廠上班，幾家一商量，干脆留小哥倆在村里住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和那些上班的工人一起回廠里，讓那邊擔(dān)心也是沒辦法的事，天晚了，走夜路實在不安全。

出事就出事在留宿上了。

董大震和劉振威兩人被安排在齊嬸兒的家里，怕小哥倆睡得不舒服，齊叔齊嬸兩人把自己房子騰了出來，他倆口子則分別跑到別人家擠去了。

“我半夜醒了起夜，想找?guī)鋵嵾@村里根本沒廁所，房前屋后，樹根底下一般就解決了，我也不知道啊，一泡尿走出挺老遠，回來，齊嬸家就找不著了。”董大震敘述道。

山里人睡得早，一家點燈的都沒有，全憑著灰蒙蒙的月光。一間間低矮的平房看起來全都是一個樣的，董大震說什么也找不到自己是從哪出來的了。

“走到一個地方，我也不知道是誰家，就聽有女人的聲音，挺小的，好像是在對我說話，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人在哪，不過那聲音我聽清了，是‘你來，你過來’。”

“當(dāng)時給我嚇屁了，我以為遇見鬼了呢！我想往回跑，這時候那聲音說了：‘你別走！’這句話聲音大了些，然后那家的燈就亮了。”

小成聽著，眉毛皺了起來。

“那聲音一見燈亮了，瘋了一樣拍著窗戶，我在窗戶上看見了一張長頭發(fā)的臉，看不清長什么樣子，她一邊拍窗戶一邊沖我喊：‘救我！我是被拐到這的！我叫尹秀娟，我爸叫尹松！你別走，救我！’她叫了兩遍，就被里面的人拖了回去，燈一滅，就什么都沒有了。”

——————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閉上眼睛，就覺得什么都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