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弄的。”蘇迷涼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垂了眼睫。

顧昊轉(zhuǎn)身要出廚房，聽聞此言，往外拐的腳軟了一下，回頭：“你弄的？”

旋即想到昨天早上自己調(diào)戲她的時候，她說給他物理降溫擦拭身體的時候，什么地方都見過，一副不怕他威脅的模樣，頓時眼睛一轉(zhuǎn)，低頭端詳她的神色，目光灼灼：

“你弄的，你竟然趁著爺昏迷的檔口猥褻爺！”

“猥褻？”蘇迷涼無語地眨眨眼，這家伙也太猥瑣了，就頂嘴道，“爺，你是不是燒昏頭了，聽說過女人猥褻小男孩的，沒有聽說猥褻老男人；我看你現(xiàn)在眼珠兒轉(zhuǎn)得賊溜溜模樣，分明是在用言語猥褻我這樣純潔無知的女孩子。”

顧昊一瞪眼，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壞笑：“爺?shù)难哉Z怎么了？猥褻你的證據(jù)呢？

我這裏可是有貨真價實的證據(jù)，你這純潔無知的女孩子，一定是瞧著爺我是個帥大叔，趁著我病弱的時候上下其手，把肚皮都給摸破了，嘖嘖，看這受傷的痕跡奇怪極了，不會是用你的小舌頭添的吧。”

言罷，撩起衣襟看看，又得意地虛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瞧著蘇迷涼被他氣得跳腳的模樣，好像他受傷的地方掛了個金牌一樣驕傲。

蘇迷涼險些被他的厚顏氣暈，小臉憋得通紅，半晌只好弱弱地說：

“誰和你狗一樣喜歡舔人，是我昨天給你擦拭著物理降溫，你的胃部硬硬的突突突跳，我擔(dān)心你在昏迷中嘔吐，遭遇危險，就給你這裏按摩了幾次，估計——是手裏拿著熱毛巾，用勁兒大了點，擦破了皮。”

顧昊看她被氣得急了，解釋的一番話說得氣喘吁吁，連忙就抬手拉住她的手搖搖：“嘿嘿，逗你玩哪，辛苦你了，這兩晚狀態(tài)好都是因為有你在。”

蘇迷涼看他專門因為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就任他握著小手了。

“我陪著你咱們先在房內(nèi)轉(zhuǎn)幾圈活動一下，為一會兒吃飯做準(zhǔn)備。”蘇迷涼抬手扶著他的胳膊，一手取了掛在頭頂?shù)妮斠浩扛吒叩嘏e著。

顧昊低頭看著她：“昨天有沒有嚇到？”

蘇迷涼看看他，搖搖頭：“你做得很好，而且昨天的食物已經(jīng)消化了，這說明只要有信心抵抗是有作用的，食物加上適度的鍛煉，你的精神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身體康覆靠得是自身的抵抗力，藥物只是輔助，沒道理因為營養(yǎng)和抗體能輸送到身上，就不吃東西。”

顧昊沒有說話，嘔吐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他連想一想都覺得不舒服。

這些天他真是吐怕了，吐得幾乎沒有呼吸的時機，那是種有力沒處使喚的無奈抑或是絕望。

“嗯，你說的對。”

顧昊沈聲，那聲音悶悶的，黑漆漆的寒眸裏是看不到邊的黯然。

當(dāng)初和他一起送來的幾個人都已經(jīng)沒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輪到他，看看蘇迷涼那活潑潑亮晶晶的眼睛，他覺得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這裏很危險，可是還是想貪戀地多留她一會兒。

兩個人默默地緩步走著，從門口走到窗邊，再從窗邊走向門口。

不過是十二步的距離，枯燥沈默的毫無風(fēng)景的病房，他們卻仿佛漫步在風(fēng)景如畫的龍巖山中，真的好希望這樣的美好時刻能夠無窮無盡的延續(xù)下去。

“你當(dāng)初是不是沒有預(yù)料到這樣的危險？”蘇迷涼突然問。

“怎么？”顧昊問。

“你都不能避開么？”蘇迷涼有些小怨尤。

“涼涼，我們是軍人，只有向前沖，沒有避開那一說。”顧昊神色鄭重。

蘇迷涼張張嘴閉上了，她沒有反駁的理由。

“權(quán)力意味著強大的只配權(quán)，但更多的成分是責(zé)任！

面對尸體狼藉的重癥區(qū)，身后是我的部下和戰(zhàn)友，如果沒有人帶頭對絕望的患者伸出援手，沒有人帶頭去清理感染的無辜的死者，誰都怕死，那所有的地方很快都會成為病毒肆虐的地獄；

國家每年那么多的軍費開支養(yǎng)活我們是為了什么？

我比很多因為救人感染而死的戰(zhàn)友幸運的多，至少我現(xiàn)在還活著。”

顧昊的聲音裏滿是掙扎和痛苦，那是一個作為上位者沒有帶好自己的兵的自責(zé)和愧悔。

蘇迷涼知道她沒有到過那么恐怖的人間地獄，她沒有資格評論，她只能伸手拉住他緊握的拳頭，安慰地對他笑笑：

“那些因為救人感染而死的戰(zhàn)士，他們的后事——”

顧昊猛然一陣咳嗽，咳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掩飾性地側(cè)頭壓下淚水：

“都火化了，所有的英雄遺物都不準(zhǔn)留下，生怕有病毒；

死亡通知書擠壓了厚厚的一摞子，等著簽署下發(fā)，可是現(xiàn)在是連死亡通知都無法及時送到家屬手裏，一切都只能等這次浩劫過去，才可能有下文；

一想到父母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送到部隊，最后竟然連兒子最后一面都見不到，連一點留作念想的遺物都沒有，我這心都憋得難受死了。”

蘇迷涼想到上一世記得非典期間，對非典病人遺體處置有十分嚴(yán)格的規(guī)定，在醫(yī)院死亡的要有醫(yī)院開具的死亡通知書，由醫(yī)院或家屬簽名，遺體在醫(yī)院即進行整體消毒，幾道密封手續(xù)后才能由專車運往指定的地點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