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不以為然：「話不能這般說，小少爺這模樣與才干自是頂好，不愁找不到媳婦，可您瞧少爺那樣子，哪有半點想定下來的意思？若再不有人催促催促他，那老奴有生之年還不知能不能等到少爺娶媳婦兒的那一日，往后到了地下，又該怎地對老爺和夫人交代呢？又沒準(zhǔn)等少爺想找媳婦兒的時候，匹配的好人家都先叫別人給娶走了呢，那可該如何是好？」

他好煩惱。

你真相了忠伯。可你別煩惱，光憑你家少爺那張臉和響徹大江南北的名頭，只要他以后別暴食胖到不象話，好人家的女兒還是會前仆后繼爭著投入他的懷抱，謝了一批更有一批，正所謂春城何處不飛花，只看郎君抓不抓——倘若真有他想迎娶的一日，那媒人婆子鐵定也得在門外排長龍的。

我嘻嘻樂道：「大不了到時老牛吃嫩草便是了，憑他那片腹地，水草可豐盈得很哪！」

「……什么水草？誰要老牛吃嫩草了？」展昭大步從院外走將進(jìn)來。

忠伯抬頭：「啊，小少爺。」

我：「……」⊙_⊙

「忠伯掛心展某的婚事，展某尚可理解，可小春你……？」展昭走至石桌旁止定，將手往胸前一環(huán)，側(cè)開頭，笑了：「還是罷了吧，顧好你自己便行了。」

我：「…………」

我現(xiàn)在該立刻護(hù)頭逃走，還是該立刻護(hù)頭道歉，還是該立刻護(hù)頭逃走？

（九九二）

忠伯這才狀似十分吃驚地道：「原來虞爺您也尚未有婚配嗎！」

我干笑兩聲，默默往院口退了一步以防萬一：「……我么？我還年輕，這事不急、不急。」

忠伯皺眉：「虞爺看來應(yīng)該同小少爺年歲相當(dāng)吧？那便不年輕了！早該是時候好生考慮了。」

我密切觀察展昭手指的舉動，隨口敷衍：「這事講究一個緣字嘛，不是我不考慮，只是緣分尚未屆至……而且時下不流行晚婚么？人家黃花大閨女都不急嫁了，我又著急個什么勁呢？」

多虧現(xiàn)今流行的「榜下捉婿」風(fēng)潮啊，無論男女皆愈來愈晚婚了，甚至聽說不少人過四十都尚未娶妻，是不是打定主意修道當(dāng)光棍了？

忠伯痛心疾首貌：「——男大不思婚，女大不思嫁！這流行得是個什么害人的歪風(fēng)！」

瞧他激忿的！好似這歪風(fēng)要害他主人家絕后一樣！

忠伯兀自忿忿不平了一會，方痛定思痛道：「不！定是少爺您們看不慣北方的娘子！還是回來找江南的娘子唄！咱們江南的小娘子家，溫柔約婉，模樣水靈兒水靈……少爺，您此番回來不妨多花點心思，城里邊有幾戶家世不錯的人家皆有待字閨中的小娘子，要不老奴替您去打探看看？或者跟走一趟杭州城？杭州好呀，美女佳人，多不勝數(shù)！想當(dāng)初老爺和夫人便是在杭州城里相遇的，少爺您……」

見忠伯一開口勸婚就沒要停嘴的意思，展昭連忙差開了他道：「杭州不錯，此番若能得空，我本也想帶小春往那一游。」

「哦？真的么？」忠伯滿臉驚喜，明顯誤會他家少爺這幾年在外面練出的欲迎還拒的表面功夫，呵呵笑開了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少爺您們路上切記多花些心思留意，若瞅上了不錯的人家可得趕緊下手，省得遭人搶了，那得多嘔！若找到稱意的娘子，記得來信通知老奴，老奴立即備妥聘禮替少爺您上門提親！」

說著興奮地眼神都發(fā)亮了，晶燦的模樣看得旁人好不忍心戳破。

我望向展昭……展昭你這樣欺騙死心塌地信著你話的老人家對嗎？良心何在啊！

展昭略顯窘促地咳了一聲，只聽他四兩撥千金地道：「……先不談此事，忠伯，我來是想找你問些事情。」

忠伯一聽，也不再鬧了，正上臉色便問：「有什么事您便問吧，小少爺。」

展昭頓了頓，才說：「忠伯……這幾年家中就剩你一個人？」

他面色有些嚴(yán)肅：「我的意思是，你年紀(jì)也大了，家里事雜，怎地不多請幾名仆役來幫忙？」

「何必請仆役呢。」忠伯搖了搖頭：「小少爺您常年不回來，家內(nèi)又有甚好忙的？留著那么些人能作什么？老奴將人都遣了，留下喜子替老奴打打手，便也足夠了。這幾日是老奴讓喜子回家掃祭去了，是故小少爺您才沒見著人。再過個兩、三日他便會回來，老奴本想到時再讓他陪老奴上山為老爺夫人祭個墳……不過如今既然小少爺您回來了，此事便也不用老奴代行了。」

展昭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忠伯問他：「少爺可還記得那喜子吧，以前張管事的小兒，人老實勤快，又是個知跟底的，留在家中也安心。」

「張管事的兒子么。」展昭目光透露出些許懷念，「日子過得實在快，想當(dāng)初那喜子，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可不是。這小子如今長得可結(jié)實了，都快趕上小少爺您的身長了。」忠伯附和，又道：「對了小少爺，山下那片土地，近年收成不錯，按理地租該調(diào)整些，可租戶畢竟是好幾年的老相識了，老奴看他們?nèi)兆右簿湍前氵^，沒多的閑錢，今年娶了媳婦又要添孩子，開支多了，老奴想說要不就不動了吧，您看怎么著呢？」

甩了很多年手的掛名掌柜回答：「這事忠伯你決定便是了，不必問我。」

忠伯有點哀傷了：「唉，小少爺，您一去多年就不想回來，也不管家中事體如何，只管叫老奴經(jīng)理，又不快娶房媳婦兒回來擔(dān)著。將來老奴要怎樣了，那可怎么辦喔？」

說罷一句三嘆，又開始念念叨叨。展昭正聽得有些訕訕，外頭正巧傳來了敲門聲，忠伯才就此中斷，起身前去應(yīng)門。

（九九三）

不久后，忠伯一臉疑惑地回來：「……少爺，是水家老爺，老奴將他帶到大廳等候了。」

展昭聽了頗有些驚訝，到底還是出去見了客，留我同忠伯在內(nèi)院，與忠伯說了兩日前他一那場英勇驅(qū)匪的事跡以后，忠伯才對這稀客突然上門的因由恍然大悟。

他嘆道：「水家這幾年發(fā)達(dá)啰，家院都重修過兩次了。」

「忠伯，你們和水家還保持往來么？」

忠伯搖頭：「早沒啰。自從老爺逝世后，兩家往來便少了，待水大娘子一去，兩家沒了干系，小少爺又長年不在家中，自此更是絕了聯(lián)絡(luò)，幾年間也未曾再通過消息。是故方才開門瞧見水老爺時，老奴還驚詫咧。」

「……水爺家中，其實還有位二千金，前日，也是曾在現(xiàn)場瞧見過的。」我這不算是出賣展昭的八卦吧。

「虞爺?shù)囊馑际恰俊?

「我不知道喔，我沒啥意思！」趕緊撇清！

忠伯卻皺了眉：「水家近年發(fā)達(dá)得太快，也不曉都在做些什么生意，人倒是愈發(fā)勢利了。當(dāng)初水大娘子一走，幾年間也未曾見他再聞問過小少爺消息，今日小少爺一做了四品大官，人倒是馬上便上門來了。」

我看著乍然嚴(yán)肅起來的忠伯，這幾日見慣他不時碎嘴幾句、又或極度關(guān)心他家小少爺八卦的模樣，倒是差點忘了，眼前這名身行微佝的老者，可不僅僅是表面看來和藹又愛叨念的老奴，他可是在這十幾二十年間一手撐起展家經(jīng)濟(jì)的幕后推手，心里鐵定精明者呢！

「可展昭沒跟他提過作官的事啊……或許單純?yōu)榍叭罩虑皝淼乐x？」我與他道。

「唉。」忠伯卻嘆了口氣，「……若真是如此便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