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沈浮
晨光熹微，浮浮沈沈的光斜穿過窗扉，灑在雨后微濕的地面上，泛起點點星芒。
柳樓曦楞怔了許久，方才回過神，恍然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方案既已定下，后續之事如何安排？”
“我下午啟程，同凌松子、鄒子二人去往豫州，考察前朝陵墓遺址，確定皇陵具體地點，約莫五日歸。期間便有勞柳大人以此方案寫一份詳盡的奏折，呈于容皇陛下。”蘇祉猷從抽屜中取出一本冊子，抬手遞給她。
柳樓曦邊翻邊想：唔，應該就類似寫策劃案吧……個鬼……
蘇祉猷隨手給的冊子草草一觀，每頁均寫有：選豫州某地的利弊分析。這拿起來輕飄飄的書冊，翻至末頁足有十七頁，也就意味著記有十七的利弊。
柳樓曦耐著性子看半頁，不愧是蘇祉猷寫的，和他本人一個樣，文縐縐地遣詞造句讀得頭疼：“你……你這是早就準備好的吧？”
很快，柳樓曦仔細摸了摸書冊，否定了才出口的話：“不對，墨痕微濕，沒有完全干透。”
“容皇陛下一周之前才做下修筑皇陵的決定。我如何提前預知準備？”蘇祉猷抬起茶盞，輕抿一口，“此冊為我五日前初創，后幾日就其中細枝末節之處，做了些補足?！?
“好厲害！你怎么懂這么多？”雖然看不太懂，但不妨礙柳樓曦為此驚嘆。
“這得多虧兄長贈與的舉薦函。我離開麗城后任豫州別駕，在位期間，曾略花三月有余，走訪鄉野田間。因此，對豫州地形地貌多有了解。”
提到舉薦函，柳樓曦眉尾一抬，靜靜看了蘇祉猷一會，猶豫道：“我印象中，你與林寒徹乃是管鮑之交。當年舉薦函也逼顏……也從顏雨筠手裏取走了兩份，一同入仕。怎么現在非但沒有一文一武相互扶持，朝中還盛傳起你與他是死對頭？”
話音剛落，在蘇祉猷開口前息，她手立在胸前接連搖了搖，飛速給自己找補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好奇?！?
蘇祉猷眉心微蹙，眸中飛快劃過一抹寒芒。只一瞬，便恢覆如常，在柳樓曦眼中，他頗為惋惜地笑了笑，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潤：“柳大人也說了一文一武，那自當知曉文臣武將之間，素有間隙。我與他，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緊接著他迤迤然起身，自然下垂的手搭于桌案，修長骨感的食指輕輕點了點剛被柳樓曦放在黃梨木桌面上的書冊，自然而然地岔開話題：“柳大人記得整理成奏折，我在頁尾作有記號的幾頁，須詳盡介紹，其余一筆帶過即可?！?
說完，他便往屋外邁步而去。
“等等！我不太會！”柳樓曦低頭瞧著書上晦澀難懂的句子，只覺得一個頭堪比兩個大，急忙出聲叫住了他。
蘇祉猷對此早有預料，并準備好了應對之策，停下腳步淡淡道：“我在你書房的桌肚中，放了一本書寫奏折的樣板。柳大人遲早需要上朝議事，且你負責的陵墓設計，也需擬好折子上奏天聽。但也不必過于煩愁，此次全當練手，我回來后會修改調整，重擬一份。”
很好，這下子從“考場材料作文”變成了給了參考范文的“作業版材料作文”……
話說到這個份上，本想死皮賴臉把這活推脫了的柳樓曦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角一撇，小聲嘟囔道：“你還想得挺周到?！?
蘇祉猷佯裝沒聽見，只笑笑，繼續吩咐道：“除此之外，桌上放了幾本我另派人尋來些陵墓布局裝潢的文書。其對此前百年各王侯貴族的墓室分布、墓室內部結構、外部裝飾均有記載。柳大人這幾日抽空多看看，大致熟悉后，可以開始著手構思了?！?
柳樓曦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擠出一個“好”字，憂郁地目送著神采奕然的蘇祉猷負手離去。
哀怨了兩句，她招來下設小官引路，提步來到昨兒新分給她辦公所用的右書房，抬手剛推開門，一眼望去，整個人瞬間石化，呆楞在原地。
誰能懂？桌案上，把桌面占得滿滿當當，摞得比她個頭還高的書冊竹簡，是蘇祉猷口裏的“幾本”？怪不得他要把奏章范文放在桌肚裏，敢情是桌面放不下，為了好區分不得已而為之。
柳樓曦原地裂開了……
過了好一會，她做好心理建設，視死如歸般坐到椅子上，埋入書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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