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溫敲昏哭鬧不止的燕燕后，直接把她帶到自己的小屋。

折騰大半夜，天都快亮了。余溫又困又乏，裹著厚被子沉沉睡去。

小屋外，風(fēng)雪呼嘯不斷。

余溫瞇眼醒來，卻和一雙圓溜溜的懵懂大眼對上。

“啊——”

她嚇了一跳，慌張坐起。

過了快十幾秒，余溫才想起是自己把燕燕安頓在小屋的。此刻對方正懨懨地玩著根頭繩，安靜得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和昨天幾個人都拉不住的女孩判若兩人。

余溫抿抿唇，想起自己的“狠手”，誠懇關(guān)心道：“對不起，實(shí)在抱歉。脖子還疼嗎？”

燕燕耷拉著眼皮搖搖頭，卻“嘶”地輕喃一聲。

余溫更過意不去了，趕緊從倉庫里給她找藥，躡手躡腳地給人敷上。

屋里昏暗，亮著一盞電量即將告罄的小充電燈，泛著淺橘色的光。

燕燕冷不丁開口，聲音嘶啞：“你說，我男朋友是死了嗎？”

余溫手指一頓，如實(shí)道：“不曉得。”

“肯定是吧?！毖嘌嗵а弁虻桶膱A圓頂棚，雙目無神。

“在你睡著的時候，斐寧姐姐敲門進(jìn)來過，她說，后半夜再也沒有任何人回來?！?

燕燕說著，再一次攤手，給余溫看腕表上予她無盡折磨的距離數(shù)字。

一分鐘的時間里，它有時18米、20米，有時甚至不足十米。如果燕燕的男友還活著，此刻就該和余溫的幾個伙伴們一樣，進(jìn)行著再正常不過的活動軌跡。

然而，整個營地都找不到他的人。

“斐寧姐姐告訴我，不要做傻事?！毖嘌嘧旖巧下N一瞬，平靜地自嘲，“你說，要是我昨天真的跑出去，現(xiàn)在，是不是也就能和他團(tuán)聚了？”

“或許在白茫茫的雪里，要么是輕盈的云朵上……說不定，我和他還能化成一陣風(fēng)，當(dāng)然不像外面的那樣討厭，而是溫柔的，永恒的……”

眼看燕燕就要往另一個方向越奔越遠(yuǎn)，過來人余溫再次狠心當(dāng)一回直女本女，毫不留情地打破她夢幻的想象：“相信我。如果從統(tǒng)計(jì)學(xué)的角度來說，還是活著的你遇到他的概率更大些。”

燕燕偏過頭，心如死灰：“我不信，你們都在哄我?！?

唉……非親非故的，哄你干什么。

余溫嘆口氣，仰躺在柔軟的被子里，手肘交叉作枕，看著屋頂。

“我男朋友，曾經(jīng)死在五年前的一場爆炸事故里?！?

被面摩擦的聲音驟然響起，一如燕燕再度復(fù)蘇的思維。

察覺到燕燕探究的目光，余溫扭頭問她：“密港630事件還記得嗎？”

燕燕愕然點(diǎn)頭：“新聞上說，那是建國來最嚴(yán)重的爆炸事故?！?

“是啊……我男朋友他們，是第一批進(jìn)去的消防精英?！?

這還是第一次，余溫在外人面前講述袁培的英雄往事，哪怕如今似乎柳暗花明，她的雙眼仍舊在昏暗的房間里染上悲色。

“沒有尸體，連骨灰都找不到。國家、親友、單位、新聞……所有人都說他犧牲了，勸我不要做傻事?！?

“那……那你……”燕燕的語氣里帶上兩分謙虛。

沒人不想好好活著，但那需要意義。

“我當(dāng)然不會做傻事?！庇鄿刈鹕?，眼角濕潤，“他們都不了解，我的英雄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險，面對多么嚴(yán)酷的死神，都一定非常、非常想要活下去?！?

“而我，和他有著一樣的意志?！?

余溫望向燕燕，雙眼盛滿欣慰：“這大概，就是我和他得以再次相見的原因吧?！?

“再次……相見？”燕燕的聲音激動得顫抖。

余溫活動下肩頸，站起身整理床鋪：“是的。你難道不覺得這個金旅系統(tǒng)處處透著古怪嗎？事實(shí)上，在我男友’死后’，因?yàn)榧彝サ脑?，我曾?jīng)不止一次地聽到過’金旅’這個名字，具體的不清楚，但它似乎和什么機(jī)構(gòu)與研究所有關(guān)……所以我篤定，這里面一定有蹊蹺?！?

“而你腕表上的異常，如若不是bug，就一定是回答你男友究竟去了哪里的關(guān)鍵。”

久違的光芒出現(xiàn)在燕燕的雙眼中，燦若明星。

“是啊，我得活著?！彼?。

系統(tǒng)從未說過化成青煙的人等于死掉，一切不過是他們的常識在作祟。連余溫消失在爆炸案中的男友都能復(fù)活，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燕甚至揚(yáng)起了唇角。

一切未知也代表著一切皆有可能，她男友肯定，肯定也想要盡一切努力生存下去，那她，怎么能自暴自棄。

余溫抿抿唇，撿起燕燕落在地上的碎鉆發(fā)繩，幫她扎頭發(fā)：“還要活得好?！?

在這里，越富有的人活得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