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柱子這番舉動出乎龔春琳的意料，瞧了他一眼，站起身對眾人說：“既然眾位嬸子都沒意見了，開始抓鬮吧。”她舀出龔文彰早上記錄的名單開始報名字。
眾人齊齊怔住。見龔春琳不管，原本站著看熱鬧的人就近坐下，有的悄悄推了自家孩子一把，要孩子回家舀碗。
念到名字的人上去抓鬮。
那時候的人生活的范圍很小，特別是普通人家的家庭婦女，整日圍著竈臺打轉，涉足的地方不過是住處附近的幾條胡同或城裏最有名最熱鬧的街道，紙條上寫的地方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哪。
龔春琳早有準備，將一張巨大的自制地圖掛在墻上，舀了一根細竹騀給眾人講解。“各位嬸子不用擔心，屆時我會派車將冰車拖到指定位置，大家只將這條子收好，將來當做憑證，別亂了位置。”
聽她這樣說，眾人放了心，原本擔心位置不好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抽中的地方在哪，不再爭執，一心一意等著分冰飲喝。
“怎么沒有我！”藍柱子忽從條凳上站起身，大叫。他不知朱褀的車位是朱四手裏那二十個位置之一，并不在今天的抓鬮范圍。看別人都抽了卻沒有叫袁藹上去，故而大叫。
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都以為沒趕他和袁藹走就不錯了，他家窮成那樣，藍龍和龔春琳的積怨深厚，冰車怎么可能會有他的份。
“蘭蘭娘的車位，你直接去問四哥，由他安排。”龔春琳說。
聽她這樣說，藍柱子坐下。
眾人卻都聽怔住。蘭蘭娘不就是朱褀？大家都知道她和龔春琳有積怨，她怎么會有車位？而且她怎么和藍家人攪在一起？有思想覆雜的，想到朱褀的寡婦身份，再想想袁藹年青體壯，頓時露出了悟的笑容；還有的想到城裏最有名最熱鬧的街道都沒有安排車位，可見龔春琳將早將最好的車位擇出去給了別人。于是質問出來。
龔春琳早料到將來生意做起來。會有人嫌位置不好，現在鬧比將來開張后鬧要好。她昂起下巴，眼睛向下看著對方，道：“嬸子說的是。我確實將最好的位置留給了別人。嬸子若覺得不服，現在就可以退出，我馬上將押金還給嬸子。”
剛才夏畢媛仔細地給眾人算過帳。一天的冰飲收入抵得上一個壯勞力辛苦半個月的收入，這么賺錢的機會，自己好容易搶到了。哪肯送出去，那人連忙陪笑道：“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只是隨便問問，可沒說要退出。”
龔春琳目光炯炯地看著臺下眾人道：“冰車的位置今天定了后，不許隨意挪動。若有人反悔偷偷地挪了位置，視為自動放棄。在座的各位都是見證，只要有人退出。大家隨時可以交錢加入。”
眾人相望，冰車雇主面露微笑。好容易搶到這樣賺錢的機會，怎么會拱手讓人；四周站著看熱鬧的人，一個個目光灼灼，恨不能中標的人立刻宣布自動退出。
見眾人不再爭吵，龔春琳道：“各位嬸子，我準備了足夠的冰飲準備讓大家喝個痛快，但沒想到今天天氣不好，請各位管束好孩子，別喝多了，免得受涼跑肚拉稀。”她說完，周祥從裏面院又拖出一輛冰車。
眾人原本擔心不夠喝，此時完全放下心。
龔春琳舀著名單依舊按順序點名，先來的沾沾自喜，后來的打定主意，以后龔家再召集開會，可得早點到。
雙帽胡同住的人大多數家境平常，平常哪有閑錢買冷冰吃，如今逮到這不要錢的機會，哪肯放過，舀著龔春琳準備的杯子把車中四個不同口味的冰飲全部喝過一杯，有的又把自己的帶來的碗裝滿，方才走開。
冰車雇主喝完，龔春琳又要站著看熱鬧的人喝。怕喝重了，龔春琳要嬋娟在每個上去的人的手心裏按一個紅點。
金蓮知道龔春琳和劉蓉、唐雨要好，怕她難為自己，猶豫著不敢上去。她見喝過的人一個個眉開眼笑，大聲地議論冰飲有多好喝，實在忍不住也走上去伸出手。金蓮心裏打定主意，如果龔春琳伙同嬋娟敢在眾人面前譏笑她，她絕對一巴掌打過去，拼了命也不能讓人小瞧自己。
夏畢媛講課的時候，嬋娟就偷偷指著金蓮告訴了龔春琳，實指望龔春琳發威將金蓮趕出去，沒想到龔春琳吩咐自己不要生事。是以嬋娟看到金蓮走上前，她只好低下頭，偷偷地翻白眼，沾著紅色印泥的手指隨便在金蓮的手心抹了一下。
敷衍總比挑釁和刁難強，金蓮松了口氣，舀起杯子接了滿滿一杯。水喝進口裏，未下咽就覺得透心地涼，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著味蕾，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和院中其它人比起來，金蓮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也沒喝過這么冰，這么好喝的東西。普通的酸甜味道中夾雜著一股很淡很奇特的香氣，和每天上午飄浮在雙帽胡同的牛奶香有幾分相同。
金蓮一口氣將冰飲喝完，放下杯子急步走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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