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得不到確切的承諾更折磨人的是, 你明知道這承諾一定會實現(xiàn)，卻還是得捱過漫長的約定期限。

這種滋味，讓池綏感覺自己變成砂鍋裏的青蛙, 被她慢火熬煮著，一開始水溫還算舒適，越到后面，越難以忍受。

他試著沿鍋壁往上爬，但她總會精準(zhǔn)拿捏著時間, 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手指輕輕一摁, 將他摁回水裏，看著他胡亂撲通掙扎，露出惡魔般的笑容，“我這是在考驗?zāi)愕恼\意，看你夠不夠資格當(dāng)我的盤中餐。”

大概是白天幻想的次數(shù)太多, 有天晚上池綏真就夢見了類似場景, 畫面裏, 她慢騰騰地解開纏繞在自己眼睛上的紗布, 晶亮的瞳仁像鎖住了獵物一般地鎖住他，唇角牽起一點笑, 就像在說：“到點該吃你了。”

第二天早上, 池綏在送徐浥影去北音的路上提起這夢，挺意味深長的語氣：“昨天晚上夢見你了，把我當(dāng)成禮物, 又在我身上纏了個紅色大蝴蝶結(jié), 弄得跟別人送的婚慶禮物一樣, 還說要把我拆食入腹。”

他說這話時不含色氣, 徐浥影卻一下子想歪，“連交往那一步都沒走到，你已經(jīng)把未來九十九步都想好了？”

池綏理所當(dāng)然地說：“我沒想過只和你走到交往這一步，所以，和你有關(guān)的未來我早就在腦袋裏構(gòu)建了不下千百次，不過有一點一直是明確的——”

徐浥影對他的故弄玄虛表露出些許的不耐煩，在他好停車后，催促道：“求你一口氣把話說完。”

他這才慢悠悠地來了句：“婚前不行。”

“……”

看不出來，還是個保守的黃花大閨男。

徐浥影的重點偏了不少，對他發(fā)出一聲“你不行”的蔑視，輕蔑完，自己反倒有些羞赧了，不過也只有短短的幾秒，再之后腦袋裏蹦出一連串更加大膽的畫面，每一幀都夠讓人臉紅心跳。

事實上，她也確實紅了耳廓，偏偏還被身側(cè)的人註意到。

池綏騰出右手，若無其事地捏了捏她耳垂，“耳朵怎么紅了？”

徐浥影正打算胡言亂語一通，耳朵就飄進(jìn)來一道很輕的笑聲，擺明了他是在裝傻充楞故意逗她，她氣到想直接甩臭臉給他，卻聽見他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被太陽曬熱了？”

不好說是不是他遞來的臺階，但徐浥影還是順勢下了，輕哼一聲后點了點頭，沒多久耳廓的那點余熱散盡。

快走到學(xué)校，池綏淡淡挑開新話題，“上次忘了問，除了我，恢覆視力后還想看見什么？”

“除了我”那三個字被他咬得極為清晰，帶點驕傲自得的情緒。

徐浥影在心裏罵他臭不要臉，“想去北城最繁華的地方看夜景。”

現(xiàn)在的世界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以前開車經(jīng)過市中心，總會聽見米洛感慨，一會說led大屏幕的廣告上又換了一個流量小生，報出來的名字是她聞所未聞的，一會又說廣場新修葺了一座音樂噴泉。

她看不見，只能在腦海裏漫無邊際地想象。

池綏又問：“想吃什么？”

有太多想吃的，一時間羅列不完，徐浥影切換思路，“想喝奶茶，看煙花那晚和在游樂園時，你買給我的奶茶，我要一模一樣的。”

池綏偏頭去尋她的臉，浮光掠影裏，她眼睛彎彎，是漂亮的月牙狀，眼裏的光比窗外的日色還要明艷，快溢出來。

“行，我都記下了。”

徐浥影幼稚地說：“忘了你是小狗。”

揚著下巴的模樣，像極發(fā)號施令的驕縱大小姐。

池綏挑著眉梢多看了會，忽然聽見她問：“手術(shù)風(fēng)險不低，你怎么就確定我一定能治好？”

徐浥影是真納悶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怎么已經(jīng)做好了她會覆明的準(zhǔn)備。

“因為你是被神眷顧著的。”他的語氣仿佛在談?wù)撌裁蠢硭?dāng)然的事。

徐浥影不信神明鬼怪一說，但聽到他這么說，莫名其妙信了幾分。

北城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今天清晨才放晴，陽光穿過樹枝縫隙漏了進(jìn)來，暖意融融，風(fēng)裏含著綠草和不知名的花香。

她舒服地瞇起眼。

徐浥影上午只有一節(jié)課，和米洛的上課時間正好重合，下課后，兩個人在手機上聯(lián)系，最后找了學(xué)校附近一家新開的甜品店碰面。

巧的是，遇到了何夕。

當(dāng)然徐浥影是從她那辨識度極高的嗓音聽出來的。

徐浥影和樂團(tuán)幾個人私底下來往不深，至于何夕，幾乎是沒說上過話。

這人總是到點來，排練一結(jié)束就走，存在感極低，其余幾人和她認(rèn)識久，關(guān)系相對好點，但也只到不溫不火的程度。

徐浥影本來沒打算邀請何夕一起，直到聽見服務(wù)員一句：“抱歉，暫時沒位置了，您介意和別人拼桌嗎？”

那邊的空氣安靜了幾秒，徐浥影猜測她用這時間在思考是該選擇拼桌還是打包帶走，趕在她開口前，徐浥影叫了聲：“何夕。”

何夕腳步一頓，扭頭，猶豫了會朝徐浥影的位置走去，“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