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宮宴（三）

眾人一看是這個閻王，一時間都歇了看熱鬧的心思，葉端趁機壓著兒子退下，葉子湄也行禮告退。

可靖遠侯蕭寰卻一直心不在焉，他坐在胞弟蕭宸旁邊，發現自從榮安公主母女進入大殿開始，胞弟就渾身都不對勁，只是一開始眾人都被慕容曦容貌驚到，沒人註意，緊接著那場鬧劇更是吸引了眾人視線，無人發覺蕭宸神情和眼神極為怪異。

初時他以為是胞弟有些尷尬，或者是同眾人一樣震驚，但無意間看見，蕭宸把手中的銀杯捏變形了都毫無所覺不自知。蕭寰心中疑惑，卻莫名發現蕭宸的視線看似沒有落到實處，其實一直停在對面席上。

等到葉子棋沖到對面口不擇言時，他明顯感覺到蕭宸的不悅越來越盛，等到無意間看到對面如意郡主的笑容，他下意識看向蕭宸，就看到他直接摔下了手中杯子，鬧出動靜。旁人以為他是失手，可是他卻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時有些不明白蕭宸是何意？別人只知蕭宸性情喜怒無常，卻不知近兩年，他已甚少發怒，更別說這樣明顯露出怒意。

正思索著，突然聽到皇帝開口：“陸離今日怎么一言不發？你姨母回京，不過去敬杯酒嗎？”然后就看到蕭宸站起回話：“陛下教訓的是，是陸離的不是。”

他本就一身紅袍，俊美非凡，極為惹眼，加之又有之前退婚之事，一時眾人都偷偷註視著這邊，旁邊的顧傾心更是不錯眼的盯著。

蕭宸大步走到對面，彎腰恭敬朝榮安公主行了個禮：“陸離敬姨母一杯，賀姨母凱旋歸來，還請姨母賞臉。”說完直接先干為敬，榮安公主點點頭，也端起酒杯喝了。

接下來，眾人都以為以他的性子，該要行禮退下，誰知他卻轉到慕容曦面前，看著她，眸色極深，聲音輕柔，極為認真：“在下蕭宸，字陸離，想敬郡主一杯，不知郡主可愿意？”姿態謙謙有禮，這下大家真的驚呆了，都想不通他想干什么，一旁的顧傾心更是眼眶瞬間發紅，在桌下攥緊了帕子，一時眾人都等著看慕容曦的反應。

誰知慕容曦聞言絲毫不動，眼神意味不明的看著他，面無表情回了一句：“在下慕容曦，侯爺客氣了。”說完仰頭一飲而盡，動作迅速，連頭上金冠的流蘇都晃了幾下，而蕭宸目光沈沈的看著她，然后連飲三杯，行禮回到位子上。

眾人只覺眼睛都不夠看了，這景安侯行事越發猜不透了，都不住打量慕容曦和蕭宸。榮華長公主和榮安公主心下也極為詫異。

蕭宸剛回到座位上，丞相之女顧傾心突然走到大殿中間，行禮參拜：“臣女顧傾心參見陛下，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后娘娘，臣女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陛下恩準。”皇帝楞了一下，不過是心腹愛臣的女兒，又是皇后的外甥女，皇帝態度還是頗好：“那說來聽聽。”

顧傾心看了一眼蕭宸，而后咬牙開口道：“臣女在閨中時，曾聽聞如意郡主才貌雙全，今日得見，郡主果然貌美如花，臣女想與郡主各奏一曲，恭賀榮安公主大勝歸來以及讚頌邊關將士沙場之功。請陛下恩準。”皇帝一聽楞了，也顧不上看笑話了，一邊是心腹大臣，一邊可是同胞妹妹，于是果斷開口：“此提議是不錯，不過此事還是要看太后的意見，看看是否合規矩。”皇帝將燙手山芋直接扔給了太后。

太后初聽到此請，心中就暗暗搖頭，她是知道顧傾心心思的，早前蕭宸退婚后與顧家走的近，她也曾旁敲側擊試探過，卻被那小子不動聲色回絕了。如今她分明是因為慕容曦容貌肖似其父兄和蕭宸剛才的舉動，嫉恨慕容曦，故而出此下策，想折了別人的名聲。卻不想想在坐的都是人精，誰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這一下就落了下乘。

太后糾結了，不準吧，別人準會猜測慕容曦空有美貌，定是不敢應戰，要是準了，萬一顧傾心贏了，慕容曦名聲更差，無法和明珠交代，可要是慕容曦贏了，那顧家滿府的臉都丟了，還連帶皇后娘家，皇帝定是不好做決斷才丟給她。

不過轉瞬的心思，太后有了決定，看著皇后，笑著開口：“嵐清，顧家小姐所請，以前也有過類似之事，倒是沒什么不合規矩，不過你是她親姨母，你看呢？”

殊不知一旁的皇后心裏已經萬馬奔騰了，她妹妹這個女兒嬌慣太甚，她必以為慕容曦如傳聞中是個沒用的。卻不思量慕容曦剛剛一言壓下了不著調的葉家公子，暗暗給那葉家之女解圍，言語極有章法。皇帝和太后定是看出端倪，故而讓她開口，畢竟是她娘家人。想想不著調的弟弟，再多一個不爭氣的外甥女，她虱子多了不癢，就讓后宮那些人看笑話去吧，索性直接開口：“既然合規矩，那奏一曲也好，只不知當事人怎么想的，郡主可愿意啊？”

慕容曦沒來得及回答，榮安公主卻是突然站起來眼含煞氣。好啊，想踩著卿卿上位，怕是當她慕容明珠不存在了，果然久不在京城，現在誰都敢打她慕容明珠的臉面。榮安公主直接開口：“皇嫂所言，我替愛女應了，顧家小姐想必是才華橫溢，那就有勞指點了。”說完目光如刀般掃了殿中的顧傾心一眼，顧傾心覺得如芒刺在背，但是看到慕容曦的臉就又忍不住：“公主過謙了，臣女只是仰慕郡主才華而已，不敢指點，只希望郡主不吝賜教。”

榮安公主礙于身份，只冷哼一聲，目光如利刃，身邊的榮華長公主拍拍她的手，低語了一句，榮安公主才收起目光。

慕容曦心裏有種躺著也中槍的感覺，站起身，行到殿中：“承蒙顧小姐看得起，臣女恭敬不如從命，但憑娘娘吩咐，遵母親所言。”一時眾人都等著看熱鬧，丞相夫人擔心之情溢于言表，顧家父子神情覆雜，席上的季太傅卻是隱隱不讚同。

蕭寰卻明顯看到蕭宸因為顧卿心挑釁慕容曦，眉間微蹙，眼中厭惡橫生，他覺得他今日好像一不小心發現了什么。

皇后硬著頭皮開口：“既然如此，那你二人誰先來？”顧傾心搶先答道：“回皇后娘娘，郡主初回京城，怕是不適應，那就臣女先來吧。”說罷一副“我善解人意，替你著想”的模樣看著慕容曦。

慕容曦只淡淡開口：“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