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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二十一）（1 / 2）

翌日，金鑾殿，早朝。

殿上，左相與禮部尚書正為先帝的謚號(hào)爭論不休。戚長寧抬眼望了望鑾座，蕭晸只是靜靜聽著，沈默不語，蒼白的臉色隱隱泛著青黑之氣。

昨夜蕭晸傷口迸裂，于養(yǎng)心殿前昏迷過去，戚長寧見他傷重仍不肯歇息，只好暗中囑了太醫(yī)在蕭晸的湯藥中加入寧神之藥。豈知，待得五更天之時(shí)，蕭晸竟?fàn)栃艳D(zhuǎn)，堅(jiān)持起身上朝。

朝中百官不意皇上今日竟仍是準(zhǔn)時(shí)早朝。昨日刑場之事百官亦略有耳聞，卻只知皇上與太子妃雙雙受傷，不知其中曲折。刑部與大理寺官員對(duì)此事均諱莫如深，彼時(shí)刑場內(nèi)的羽林軍亦被嚴(yán)厲告誡，生死面前，誰也不敢亂嚼舌根，是以百官雖曉得受傷之事，卻不知皇上其實(shí)傷勢極重，更不會(huì)想到此傷竟是拜太子妃所賜。

“就依左相所言，謚‘文仁德寬孝睿端成皇帝’。”

蕭晸突然開口，微沈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爭論，殿上一靜，左相與禮部尚書遵旨退下，他淡淡地掃了百官一眼，道：“眾卿若無他事啟奏，便退朝吧。”

說罷，他便徑自離座。范江與戚長寧連忙跟了上去，出得金鑾殿，內(nèi)侍抬來步輦欲送他回養(yǎng)心殿，蕭晸卻看也不看一眼，邁步而行，“長寧范江隨朕去干毓宮，其他人都退下。”

戚長寧與范江相視一眼，各在對(duì)方神色間看見一抹凝重。

干毓宮彌漫著一片哀戚的死氣。鐘盤聲聲，低沈而肅穆，守靈的宮人跪于外殿嗚咽哀泣，另有數(shù)十僧人焚香誦經(jīng)。眾人乍見蕭晸，俱是一怔，紛紛上前拜見，蕭晸卻沒有理會(huì)，徑直往內(nèi)殿走去。

偌大的內(nèi)殿之中靜置一副金絲楠木棺，一個(gè)兩鬢霜白的內(nèi)侍垂首跪于棺墓前，猶如木雕石塑，靜默不動(dòng)。聽聞腳步聲，他這才緩緩抬頭，露出一張清矍的臉龐，一見蕭晸，當(dāng)即磕頭伏地，沈聲道：“奴才參見皇上。”

蕭晸炯亮的眸光在他身上劃過，卻沒有停留，轉(zhuǎn)到另一處，定在那立于棺木邊上的身影之上。

“兒臣見過母后。”

大胤最為尊貴的女子站在那一副烏黑沈沈的棺木旁，雖一身縞素，卻不減雍容華貴之色，三十多歲的女子一頭秀發(fā)如瀑，略微清減的面容仍端麗如二十幾歲的女子一般。

正是傅太后。

戚長寧、范江與隨侍傅太后身后的女官各自朝皇上和太后見禮，然而由始至終，傅太后卻恍若不聞，只輕輕地?fù)嶂啄荆裆V然，目光悠遠(yuǎn)。

蕭晸心中微緊，輕聲道：“母后，父皇已經(jīng)去了。”

傅太后微微一震，終于回過神來，幽幽道：“嗯。哀家知道。”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凝著蕭晸半晌，柔聲道：“皇上身上有傷，怎么不在養(yǎng)心殿歇息，倒過來這兒了？”

蕭晸道：“兒臣過來稟告父皇，兒臣已為父皇擬了謚號(hào)，父皇的陵墓也已修葺竣工，定于兩日后臘月初九下葬端陵。”

“嗯。”傅太后淡淡應(yīng)了一聲，“你父皇知道了，皇上且回去歇著吧。”

“母后，兒臣尚有一事稟告。”蕭晸的目光緊緊盯著傅太后，只見傅太后柳眉微蹙，投來微凝的目光，他把心一橫，脫口問道：“兒臣想問，母后可知父皇大行之前，是否立有遺詔？”

一聲輕響，傅太后涂著蔻丹的長指甲抵在棺木之上，應(yīng)聲而斷。

蕭晸心神猛然一震——試探地一問，卻不想竟真的問出端倪了。

蕭晸始終對(duì)父皇立詔之事抱有疑惑。他從郎瓔珞的反應(yīng)中，已隱隱猜到了幾分遺詔的內(nèi)容，然而，父皇分明已榻前傳位，又為何旁生枝節(jié)，再立詔書？且不論那詔書為何輾轉(zhuǎn)落入郎瓔珞手中，叫蕭晸生疑的是，厲德平對(duì)父皇的忠誠不容置疑，他既然知道遺詔，理應(yīng)護(hù)著握有遺詔之人才對(duì)，然厲德平卻是不惜大費(fèi)周章易容、假傳圣旨進(jìn)入宗人府、施暗器，也要逼迫郎瓔珞交出遺詔……可想到的原因似乎只有一個(gè)。

詔書，并非父皇所立。

父皇若不曾立過詔書，厲德平自然知道郎瓔珞手上的遺詔是假的。至于那假詔從何而來……厲德平隨侍父皇身邊，形影不離，若要偽造一卷詔書，并不難。所以，他才處心積慮想要將那假詔取回。

只是，蕭晸不明白，厲德平似乎不像想要暗害他，卻為何要瞞著他暗中做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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