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樓的四樓，明面上是不對外人開放的。

不知情的人，只道是因為鬼樓的主人性子古怪，因為“四”通“死”字，是以每月的初五，鬼樓開門，其他幾摟都是衣香鬢影紙醉金迷，熱鬧非凡，唯獨四樓冷冷清清，不見燈火。

但是前世，顧衣是三樓賭場的豪客，對于鬼樓的規矩自是十分了解。

鬼樓一共分為五層，一樓散客、二樓貴客，似是越往上客人的身份越是貴重，而所交易的東西也越是價值連城，而鬼樓的五樓，裏面所達成的交易，應該是整個鬼樓所交易之物的頂峰。

但是鮮少有人知道，其實真正稀世奇珍的交易，并非是在五樓，而是在四樓。只是那些寶貝能入得了鬼樓樓主的眼，放在四樓交易的極其少。

上一次，四樓開門，還是在一年前，大祁附屬的梁國皇族，在此處將和田玉璽在此處交易拍賣，賣出五十萬兩金銖。

顧衣一幅熟門熟路的模樣跟著那青衣童子上樓，待上了三樓的時候聽見裏面搖骰子的聲音還有吆喝的聲音，腳步微微的頓了頓。

前世的時候顧衣沒別的什么愛好，每個月鬼樓開張必定會來此一次豪賭一場，倒不是為了銀子或者探查什么消息，而是喜歡這一種紙醉金迷的快感。這一世，在閨閣中坐久了，倒是頗有些懷念前世的瀟灑縱意。

前世在淪落青樓的那幾年，顧衣過的并不怎么好，后面回了長安，雖然糟心事多但是鮮少有人能約束于她，后面幾年，小皇帝李宸煜對她十分信賴遠遠超過于元樂帝，她官至戶部侍郎，戶部尚書卻是名存實亡，朝野上下，也無人敢招惹于她。雖然名聲難聽點，但是所過的日子都是錦繡繁華中堆出來的。

若非是因為前世糊涂，心中記掛著李明淵，為他謀大業，以她的聰穎，大可在朝堂上自保，又怎么會淪落到那樣的下場呢……

顧衣一面想著，在青衣童子的帶領下已經上了四樓。

“你倒是對此處十分熟悉。”見著那童子推門的功夫，身后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與顧衣并肩，挑眉低聲。

顧衣回頭看了一眼，忍笑。

卻見堂堂的離王，如今做著侍衛打扮，戴著一張極為普通的人皮面具掩蓋住了那扎眼的容貌，抱著陰沈木的箱子，做一幅十分忠厚的模樣跟在身后。

素來見他，都是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的，何時見過李離做這般打扮，顧衣之前心中原本有幾分郁郁之感，此時倒是消了幾分了。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怎能為王爺在這般短的時間內籌集百萬兩銀子呢。”顧衣絲毫不避開李離打探的視線，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回道。

一百萬兩，于如今的顧衣來說并不是個小數目，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湊齊，就算是將當年沈如留下的嫁妝全部變賣掉也不成。而且，若是在短時間內在當鋪中變賣東西籌備銀子，怕是會引起某些人的註意。

是以，顧衣便將主意放在了沈云鶴送來的那些東西來。

那些稀世奇珍，埋在黃沙中多年才得以重見天日，尋常的當鋪與珍寶商人不識貨的根本就不知道價值幾何，在長安城中，能將這些東西做交易短時間內能湊齊百萬兩銀子的，也就只有在鬼樓中做交易，哪怕在做完交易之后，要抽一成銀子給這鬼樓的主人！

李離欲再說什么，卻見青衣童子將門推開，請著二人進去。

一進去，便見裏面的布局應當是議事的大廳。

比起下面的燈火輝煌，四樓暗沈沈的，所照亮的光線，僅僅只有雕花的朱紅色柱子上面鑲嵌著南海明珠照亮。裏面的擺設，十分簡單，桌椅屏風，但是能擺放在這待客的，每一件東西定然絕非凡品。

然而，比起這裏面可能每一件都是價值非凡的擺設，更引人註意的是掛在大廳兩面的畫卷。

卻見那畫卷并非是尋常人家掛著的山水花鳥亦或者是亭臺樓閣，卻見大廳兩面，分別掛著四幅畫卷，潑墨丹青，繪的竟是地獄苦相，刀山、鑊湯、寒冰、劍樹、拔舌、毒蛇、阿鼻等十六地獄的情形，再加上環境幽暗，燈火明滅不定，盯了久了恍若置身其中。

顧衣也是頭一次來這，卻見燈火幽幽，饒是膽子再大，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又是叫鬼樓，又是阿鼻地獄的，這鬼樓的主人，愛好當真是……特殊！

青衣童子上了茶之后便就離去了，整個四樓靜悄悄的，也不知這裏面是用什么材質做成的，完全隔絕了樓上與樓下的人聲鼎沸，唯獨放在那角落裏那更漏滴著聲聲水聲，聽的更是讓人毛骨悚然。恍若那地獄厲鬼，紅蓮業火活了一般鋪面而來。

顧衣心神一恍，下意識的往后面靠了靠，不期然，對上李離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是在笑她膽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