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寶林被這話刺激狠了。她雖然一直不肯承認康妃說得是真的，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天熾舞內行人都看得出來，絕不是舞技好就行的。對舞的理解，對人心的理解，對世道的理解都蘊含其中。她的心裏瞬間生出一種絕望，多年鉆研的東西，卻終究比不上別人。這種絕望讓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殺意。她清楚自己手無寸鐵根本殺不了康妃，不過若是能夠毀了康妃那張臉也是好的。沒有了冠絕后宮的美貌，看康妃還如何驕傲？

心裏想著，她已經有了動作。起身突然撲向了康妃。這一招猝不及防，所有人，包括皇后在內都沒有想過。從來沒有人敢在鳳慈宮的正殿上行兇。孫寶林孤註一擲，這一撲之力不小，她的指甲很長，已經堪堪碰到了康妃。康妃再如何的心思敏捷終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于這種不要命的蠻干，她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所幸，她身后還有一個楊瓊。

寒光一閃，血花四濺。而后才是孫寶林的慘叫聲，眾位妃嬪的尖叫聲。

康妃眼前的視線完全被楊瓊遮擋，只能看到飛濺出的鮮血，卻也被楊瓊盡數擋住，一滴都沒有濺到她的素色宮衣上。

“青燁！”皇后也被嚇到了，大聲斷喝。

楊瓊手中映月劍挽了一個劍花，還回鞘內。面上卻是冷冷的沒有表情。她的冷和康妃的冷不同。康妃的冷只是一種淡然，讓人感覺那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眾生皆需仰望。而楊瓊的冷卻是一種森冷，如同出鞘的映月劍一般，透著凜冽的殺意。

孫寶林被楊瓊一劍齊腕斬斷了雙手，倒在地上哀嚎。眾人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心驚膽顫。深宮婦人，見多了被杖斃的奴才，卻從沒見過這樣明刀直劍的。

“大膽青燁，竟然敢在鳳慈宮裏行兇！你有幾個腦袋！”皇后大怒。

楊瓊一側身，她護在身后的康妃站了出來。康妃看了眼地上的孫寶林，又轉頭看了眼一眾妃嬪，這才抬頭，對上皇后充滿怒氣的鳳眸。“皇后娘娘是怪青燁大膽？莫非她救本宮救錯了？”最后一個字的尾音微微上挑，仿佛康妃的嘴角一般，充滿了嘲諷的意思。

皇后方才也是被這景象嚇到了，這才用發怒掩飾自己的心驚。此刻冷靜下來細想，也知道這件事是孫寶林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楊瓊有皇上御賜映月劍，又是危及康妃性命的緊急時刻，便是在御前出手也挑不出錯處。只是，皇后沒有想到楊瓊竟然下手這么狠，這么果斷，沒有半點的猶豫。

“驚了皇后娘娘和諸位主子，是青燁的錯。青燁愿意領受責罰。不過有人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意圖再次謀害康妃娘娘，奴婢就算沒有御賜映月劍，也會出手的。”楊瓊跪在地上，看似請罪，可是那話裏的語氣，哪有半點心虛知錯的樣子。

一旁同樣被嚇到，這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周錦妃道：“難得青燁丫頭身手好又忠心。也是孫寶林冥頑不靈，兩次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康妃妹妹，難道還占理不成？”

皇后聽到這話，也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何況今日本就是要處置孫寶林，原本只是想給康妃一點顏色看看，不想如此節外生枝，倒叫康妃占了上風。“孫寶林謀害康妃，以下犯上，罪證確鑿，本宮執掌鳳印，便判孫寶林鴆酒自裁。貼身侍候的宮女太監一律杖斃，余者打發去浣衣局服役。來人，將孫寶林帶下去。”

孫寶林已經疼得幾乎昏迷過去，此刻聽到皇后的旨意，猶自不愿離去，用斷手的胳膊支著地面，想站起來，可惜立刻就被太監拖了下去。

“沈秋華，你這個賤人！你害我！你不得好死！”孫寶林人都已經被拖走了，咒罵的聲音還兀自回蕩在大殿之中。地上的攤攤血跡仍在，看得一眾妃嬪有些心驚。

康妃聽到孫寶林咒罵自己，也不生氣。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將自己的失敗歸結于別人，歸結于命運，都是弱者的行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一定要對誰好的。腳下的路只有靠自己走下去。技不如人，就該老實地認輸。這樣的收場，實在太難看了。

大殿上的氣氛有一些凝滯。皇后見狀清了清嗓子道：“青燁你先起來吧。孫寶林的教訓，諸位姐妹們應該引以為戒。這宮裏是有規矩的地方，出了事，受了委屈，自有本宮做主。私下裏用些見不得臺面的手段，本宮看了礙眼。”皇后說著，又轉頭對康妃道：“孫寶林一事委屈了康妃，是本宮的疏忽。”

康妃急忙起身道：“皇后娘娘這話可就是折煞臣妾了。后宮裏這么多人，總會有一些不開眼的，若是每個都由皇后您承擔過失，那豈不是成了笑話。”康妃眸子微瞇，斂去了內裏光華，顯得謙卑很多。

皇后笑了笑，繼續道：“今日要處理的第二件事，剛好也和康妃妹妹有關。”

康妃眉梢一挑，嘴角輕輕勾起，似褒似揚的笑意，讓她整個人顯得十分慵懶。

“上巳節之時宮女秋云和煙柳懷疑青燁真偽一事，本宮最近派了宮正局詳查。青燁女官從入宮開始，所有的記錄都清清楚楚。因此，此事并無存疑之處，本宮希望此事能夠到此為止，日后都不要再提了。“說著，皇后的目光望向康妃。

康妃覺得好笑。皇后利用孫寶林打壓她一下，又利用青燁的事情向自己示好，實在費心思。

這時，有太監來報：“尹宮正殿外求見。”

“宣。”

尹宮正穿著姜黃色的品級服飾走了進來，見禮過后道：“皇后娘娘，慶嬤嬤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