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季行六輕飄飄這一句處罰下人之事是季蘭月下的手，劉氏雖已心理有準備，但是仍是氣得夠嗆，不免得看向季蘭月的眼神格外的恨鐵不成鋼。

季蘭月卻仿佛沒有看見她阿母這意味深長的眼睛，只眼觀鼻鼻觀心緊盯著一側(cè)酸枝木暗幾上的栗子糕，眼睛傻傻地黏在上面，似乎想趁著劉氏不註意不審問了就去拿上一塊墊墊肚。

劉氏瞪了她一會，見這五姑子實在是個實心眼的，自己這氣算是白生了。得，自家生的就算個上不得臺面的也是個寶，劉氏看著季蘭月，想著這孩子單純善良也不是個錯，就是錯也是被某些不知什么鬼心思的毒心毒肺的人給硬扯上的。

劉氏回頭，正好對上一臉若有所思的季行六，心裏暗恨。

季行六見劉氏這副模樣，略微猜測就知道劉氏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這個慣常護短慣了的繼母定是看五姐姐此刻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心裏琢磨此事所有一切都該是她季行六慫恿著她那單純善良的五姐姐做的，所以劉氏現(xiàn)在看向她的目光是恁地陰狠如毒蛇。

季行六看一眼怔忡中的季蘭月，心道真是個會裝的，心裏這般想著，明面上卻還是按規(guī)矩來說：“阿母是想知道女兒今日為什么會砸大廚房這事嗎？”

都這會兒了，這賤丫頭還要找什么理由來掩蓋她今日無閨德的言行舉止？劉氏笑著點頭：“如此六姑子就說說為什么吧，也好給底下的奴才一個說法，免得外人說道我們定國公府沒個規(guī)矩，苛待下人？”

這劉氏就輕輕巧巧隨便說幾句話，指責的意味就盡在話語中。

季行六聞言 ，眉頭皺的厲害，劉氏這意思是如果今日她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那她豈不就成了劉氏口中板上釘釘?shù)目链氯说闹髯樱?

季行六抬頭迎上劉氏咄咄逼人的目光，淡淡笑：“阿母多慮了，在您的管制下，我們府內(nèi)人自然各個都是極懂規(guī)矩禮儀的，苛待下人的事以前沒發(fā)生過，想來如今也不會平白生出。今日這大廚房一事，女兒也是著實惱了才會這般氣不過做了那不知禮儀之事。”

“是什么事讓我們六姑子這般氣不過？”劉氏看笑話似的看季行六，根據(jù)林媽媽崔娘子幾個的證詞，還有沈媽媽得來的消息，劉氏對此次大廚房發(fā)生的事是大致清楚了，今天就是這六姑子因大廚房做她的點心晚了時刻，這賤姑子等不得就到大廚房大發(fā)姑子脾氣，如今倒想在她面前撇清關(guān)系，她豈會容許這等事發(fā)生，于是劉氏循循善誘繼續(xù)道，“聽崔娘子她們的供詞，說是今日大廚房沒來得及做出六姑子的點心，崔娘子她們幾個為此也向我解釋了她們今日為著食材短缺確實怠慢了做給六姑子的點心，只是六姑子一個閨閣姑子好大的脾氣，為這事就連大家姑子的規(guī)矩都忘了嗎？竟是把個大廚房砸得跟戰(zhàn)場似的。這真是好生的規(guī)矩！”

說著這話，劉氏猛地拍了下桌子，人也立時站了起來，威風八面地來到季行六的面前壓低身子逼迫審問季行六：“六姑子，你的規(guī)矩呢？”

迎著劉氏壓迫的眼，季行六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她道：“阿母教訓的是，女兒自是有規(guī)矩的。這兩年跟在阿母身后，女兒可是學了不少規(guī)矩。阿母這般苛責女兒的規(guī)矩沒學好，女兒可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劉氏氣急，這個小賤人，誰跟她耍嘴皮子？說規(guī)矩是吧？劉氏皮笑肉不笑：“六姑子不知，有句話叫做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嗎？對于你們幾個，我是用心教的規(guī)矩，學得怎么樣？那就要看個人了。”

被劉氏一頓指責沒學好規(guī)矩的季行六這會兒了竟還是不惱，只淡淡接口：“女兒無狀，前幾日教禮儀的明教習還說女兒的規(guī)矩跟宮裏的主子嬪妃比也是不差的，阿母這般說是在質(zhì)疑明教習的話嗎？”

北雍士族監(jiān)學裏面，北苑女子中教禮儀的明教習是當世知名的大名士，他之所以任教北苑女子監(jiān)學也是因為當今圣上最寵愛的三公主齊紛紛在此就學，圣上欽點他來此教學的。雖是圣上欽點教學，但是明教習這人名望高，又是舉世知名的大名士，傲骨風流，如若當初不是他自愿去北苑教習，在這個極為推崇名士風骨的年代，即便圣上欽點也是說不動他去北苑女子監(jiān)學教習的。像這樣的大名士說了定國公府的六姑子禮儀規(guī)矩學得不錯，那這定國公府的六姑子即便禮儀學得再差，那也是沒人說句不好的。這個時候誰說不好的話，那都是要受人鄙夷的。

所以，季行六這一番話出，劉氏訕笑說：“好，當然好。”話鋒一轉(zhuǎn)，劉氏又開始刁難，“我是當然知道我們六姑子的規(guī)矩學得不差，只是今日大廚房的事六姑子又怎么說？林媽媽和崔娘子她們可都還在等著答覆呢。”

季行六瞥了眼此刻跪地上仍憤恨不已怒瞪著她的林媽媽，畏畏縮縮眼神閃爍的崔娘子，幾個各懷心思的丫鬟婆子，她只看著，心裏約莫有數(shù)，挑眉道：“這大廚房卻是我砸的。”一句話頓，轉(zhuǎn)向劉氏，逼人的眼微微駭人，“這幾個刁奴到點都不給女兒準備吃的，女兒卻是怕外人說我們定國公府裏繼母苛待前妻留下的嫡女才會一怒之下砸了這大廚房，女兒不想因著這事讓人說道阿母苛待先夫人留下的子女，無端損了阿母名聲。只為了這幾個怠慢主子姑子的奴才就污了阿母的聲譽。我和五姐姐氣不過，往日素知阿母是個心善的，不忍心罰這些眼裏沒主子的奴才，女兒也只能越俎代庖替阿母教訓了這幾個不長眼的東西。阿母，你覺得女兒為了維護定國公府的顏面和阿母名聲這么做是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