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定國公府十裏居。

季蘭蓉從自己的柜子裏取出這些年的積蓄，連同劉氏留給她的那些價值不菲的財物首飾一起放在榻上分類整理,明日公孫家的人就會從周地趕到這北雍城,剩下的時日已經(jīng)不寬裕,所以她得趕緊收拾好到時要帶走的財物，還不能引來旁的人的註意。

這一次離開北雍，季蘭蓉最終還是準備帶一個紅妝在身邊方便以后的生存，她的四個大丫鬟,除了綠鈿外,就屬紅妝最貼心，而且紅妝比起綠鈿來，雖然口直心快，但這丫頭跟著她卻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任何意愿，縱使內(nèi)心不愿，只要自己安排下去的事，這丫頭都會努力去做。所以此次離府，季蘭蓉決定帶紅妝一起走。

紅妝那日也是跟她一起去的尚書府，事情的大半她也已經(jīng)告訴這丫頭，在得知夫人已死，尚書府人已經(jīng)再不可靠，而自家女郎之前對六女郎做的事也被郎主察覺，所以郎主現(xiàn)在要把四姑子嫁給那個恐怖的公孫雅，她自是讚同自家女郎如夫人所說快些逃離北雍城，另謀前程。

就紅妝的性格，季蘭蓉也是知道她這一番利益分析，紅妝這丫頭鐵定會同意她逃離北雍城，因為這丫頭從以前開始就是這么沖動的個性，且一切都以她的利益為重，這最后一點就是她最后決定帶紅妝一同出逃的主要原因。其他幾個丫鬟，雖然都比紅妝聰明，做事也穩(wěn)妥謹慎，畫欄還懂武，照理說，她要遠行，最該帶畫欄同行，或者憑詩也比紅妝靠譜，以憑詩的聰明謹慎勁，她出逃在外，凡事也可有個商量。只是這兩個丫鬟好雖好，不過卻一個個太有自我意識，始終沒一個人比得上紅妝的一切事情以她為先的好，尤其是出了綠鈿的事后，她就覺得身邊的人最重要是忠心而不是其他。

季蘭蓉看著面前一件件各色風格的裳服，手指穿梭來穿梭去，很是猶豫要在這些衣服中選哪些帶走。

是紅妝的一句話驚醒了她：“女郎，財物必需品一樣樣的，其實很多的，帶不了那么多的。”

季蘭蓉醒神過來，喃喃道：“是啊，我們這次也不同以往，不是出游，是……”

話說到此，為防隔墻有耳，季蘭蓉噤聲了，同時她看著收在一起的財物首飾，猶豫了一會，動手把這些金銀首飾分成了好幾份，拿出最少的一份放入包裹，又分出一份讓紅妝給遠在周地的季蘭月捎去。

紅妝有些不解，不過仍是安排人下去做這件事。

回來的時候，季蘭蓉又把其余幾包首飾讓她去四國通用的幾家錢莊兌換寄存。

紅妝走后不久，外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季蘭蓉手上一僵，反應過來后，把一床的東西都掃入柜中鎖好，她這才收拾好東西，丫鬟憑詩攔阻那人的聲音就到了門口：“衛(wèi)姨娘，你這是干什么？我家女郎這時在休息，你這不經(jīng)通報，忽然闖進來可是哪門子的規(guī)矩，無端端驚嚇了我家女郎可不好?！?

憑詩的口氣委實不甚好，只是這態(tài)度對于沒禮貌硬要闖進來的衛(wèi)姨娘，憑詩自覺自己這態(tài)度已經(jīng)夠不錯了。她家女郎今日才重重吩咐過，不許任何外人進來打擾她休息，這才過沒久，這衛(wèi)姨娘就來搗亂，沒事找事上門，無端讓她多份差事，可不讓人討厭。

自從夫人被休離府，這衛(wèi)姨娘如今在府裏狐假虎威在她們十裏居的人面前作威作福的樣子，她真是忍了好久。

衛(wèi)姨娘帶著人硬闖入季蘭蓉的房內(nèi)，憑詩眉毛倒豎瞪著她，而衛(wèi)姨娘卻仿似看不到這些，只對著季蘭蓉的方向笑笑道：“四姑子大喜，你看，我從上個月開始就讓金衣閣的人幫忙趕制嫁衣。喏，今日已經(jīng)趕制完成。四姑子過來瞧瞧，可還喜歡？”

說著這些，衛(wèi)姨娘吩咐她身后的丫鬟婆子搬來大紅木箱，從裏取出好一件龍鳳呈祥的大紅嫁衣，上面燦金的線繡著喜慶的鴛鴦戲水，針法繁覆，大紅大金色澤鮮明，深淺交匯，而上繡的花紋，無論是鴛鴦還是龍與鳳，繡則精細宛若天生，仿佛一展翅就能飛離這大紅嫁衣。

看著季蘭蓉不由自主上前摸著嫁衣的一角，衛(wèi)姨娘更是喜不自禁：“喜歡嗎？金衣閣的嫁衣哎，一般都是要預定的，若不是出嫁的是我們四姑子，那金衣閣的繡娘怎就愿意破例了？”

若不是那公孫雅是那樣子的人，衛(wèi)姨娘這恭喜祝?？傻拐嫦駱O了慈母為女兒出嫁送行的感動場面，可娘親臨死前迫切告訴她的那些話，卻讓她覺得今日這一切都諷刺極了。

她是閨中女子，不知爹爹為她選的那郎君是這樣不是人的東西，這衛(wèi)姨娘都掌著趙郡季氏的后院大權了，還佯裝很高興地來恭喜她要嫁人了，這讓她都不知要陪這位好姨娘演什么好了。

季蘭蓉笑著走上前接過衛(wèi)姨娘帶來的大紅嫁衣，眉梢眼角都帶出無限笑意道：“喜歡，衛(wèi)姨娘也真是的，既是早幫我定了金衣閣的嫁衣也不差人來說聲，害我連著一個月繡嫁衣都繡得忙死了。就這樣，繡出的嫁衣還沒姨娘手上的漂亮裳服一半好看。”

沒想到季蘭蓉這么爽快，衛(wèi)姨娘差點沒反應過來，過一會才笑道：“四姑子喜歡才好，畢竟要嫁去人生地不熟的周地，穿得體面我定國公府也才面上有光，你父親也會高興的。”

“我這一生一定會過得很好的，有勞衛(wèi)姨娘費心了?！睂ι闲l(wèi)姨娘那不知有幾分真假的祝福，季蘭蓉咬字清晰，似乎說著發(fā)誓的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