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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罪孽（2 / 2）

那些給他註射毒品的男人好像掌握了規(guī)律，只要他渴求針管裏的那些藥劑，他們就會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賜予他快樂。他大概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東西，卻擺脫不掉每一次毒癮發(fā)作的痛苦。

黑衣人們來得最遲的一次，他已經(jīng)躺在地上咬手指咬了很久，把指尖咬得千瘡百孔。他們嘲笑著這個孩子丑態(tài)百出，卻也不忘給他註射新的毒品，延續(xù)這種罪惡。

而蘇琴，就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朝暉帶走的。這個女人從未學(xué)著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沒有註意到朝暉的t恤短袖下遮蓋的針孔，只覺得這孩子最近瘦得厲害，還以為是要竄個子。

蘇琴打不贏官司，就試圖以這樣沒有道理的方式把孩子搶走，然后拿朝明紅給的錢過日子。但她未免太過于天真。

因為朝明紅突然扯下了“好爸爸”的面具，切斷了與朝暉的聯(lián)系，也沒有給一分錢的撫養(yǎng)費，仿佛前段時間與蘇琴爭奪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的那個人不是他。他給出的理由也很合理：“既然蘇琴違反判決結(jié)果擅自把孩子帶走，那我也沒有必要提供生活費了”。

這才有了蘇琴帶著朝暉艱難生活的后話。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蘇琴漸漸想通了，接受了沒有男人給錢的生活。她開始接過身為母親的職責(zé)，學(xué)著給朝暉煮面條、學(xué)著去飯館裏找工作、學(xué)著收拾家務(wù)、學(xué)著當(dāng)普通的母親，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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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暉，進去看看，”蘇琴一臉疲憊地打開房門，眼睛中卻有著一種奇異的光彩，“這是咱們的新家，以后就住在這裏了，離你那個新學(xué)校也近。”

大門吱吱呀呀，朝暉往裏望去，房東留下的家具倒是挺齊全，看上去已經(jīng)是個溫馨的小家了。他摸摸胳膊上的針管，有點擔(dān)心下一次發(fā)作會是在什么時候——他不想在嶄新的家裏出那些丑態(tài)。

這個時候，樓道裏傳來穩(wěn)健的腳步聲。一個男人漸漸從樓梯拐彎處冒出來，見到新搬來的母子倆，笑瞇瞇地打了個朝暉。他大概四十歲，但身材還行，又戴著一副眼鏡，更顯得斯文。

“小暉，叫叔叔，”蘇琴把朝暉掰正過來，正對著丁高磊，“他還是你們學(xué)校的老師呢，以后在學(xué)校也能碰上。”

朝暉點點頭，乖乖打招呼：“叔叔好。”

丁高磊也笑著回應(yīng)，寬厚的手掌揮了揮，很讓人有安全感。蘇琴笑得有點過于燦爛了，看起來甚至有點討好意味：“哎，以后您多多關(guān)照他……真是麻煩了……”

“沒事沒事，你家這孩子長得多白凈，多有靈氣，明顯就是個好教育的，”丁高磊走上前，摸了摸朝暉的眉邊，“你看，這眉眼也長得好看，你有這孩子，享福了！”

油墨和油煙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順著丁高磊的手心，鉆進了朝暉的鼻腔。朝暉嗅了嗅，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之后蘇琴又和丁高磊寒暄了幾句，丁高磊就被他妻子叫回家吃飯了。那夫妻二人相處和睦，是小區(qū)裏都知道的模范夫妻。

第二天放學(xué)的時候悶熱異常。朝暉站在小學(xué)門口等了很久都等不來蘇琴。明明說要來接他的，卻不知為何食言了。而且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暴雨，不出一分鐘就把這孩子淋得透透的。

他木然地走到公交車站牌那裏，想自己回家，卻又懷有一絲希望——如果蘇琴只是遲到了呢？如果他再等一會，就有人來接他了呢？

所以他沒和那群高年級的孩子一起上車，而是等在雨中，孤零零地站著。

然后就遇到了陸野——就是那顆巨大的、可笑的星星玩偶人。

“怎么不和高年級的一起走？”星星裏裹著一個年輕的男人，說話從絨布裏透出來，在雨中更讓人聽不清。但朝暉聽清了。

這個玩偶人只不過是附近手機大賣場的臨時工，干著最苦最累的工作，卻還有閑工夫攬住他，幫他擋擋雨。那一瞬間，他突然獲得了“委屈”這個情緒，眼淚奪眶而出，瞬間把他淹沒了。他撲在這個陌生人懷裏哭泣，從這裏獲得了一點貧瘠的溫暖。

玩偶人似乎慌了神，揮動手腳拼命安慰這個孩子，在大雨裏做稀奇古怪的動作，逗他開心，像耍猴。朝暉把眼淚擦干凈，誠懇地抱了抱他，然后不再等待永遠(yuǎn)不會來接他的蘇琴，直接上了公交車，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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