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愛是自愚的愚人演出，答案清楚才能謝幕。

清吧裏，老板小哥終于舍得替換掉壞的那盞光燈。在新燈光照下，龍馳和蘇紀汶一人執一筆一紙，伏在小桌上各自書寫。

寫留言紙是蘇紀汶的提議，她想留點心跡放到清吧的留言墻上去。龍馳不過作陪客，接過紙和筆剛開始他只是隨手亂畫，不想后來密密麻麻寫滿了整張紙。

蘇紀汶寫完自己的那張，龍馳仍在奮筆疾書。她忍不住想探個究竟看他到底寫些什么，甫一伸頭就被龍馳的食指給頂了回來。

皺著鼻子蘇紀汶直哼哼：“有秘密見不得人啊？你還藏著掖著。哼！”站起來她自顧走去留言墻，把剛畫的四格漫畫貼了上去。

龍馳淡淡一笑，放下筆也拿著留言紙跟了過去。對她乖精促狹的臉色視若無睹，他伸直手把留言紙貼到留言墻頂端。想了想龍馳又摘下紙張，對折好再重新貼上墻。

窺視的小計謀被看穿扼殺，蘇紀汶頓時晃手握拳頓足，踩著重重的步子氣呼呼走回小船去坐。

龍馳失笑，本想回去哄哄她，卻給清吧門邊的老板小哥喚住。老板要龍馳把路虎挪個車位，他好方便搬出倉庫裏的某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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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馳抬腳走出了清吧，偷窺心不死的蘇紀汶立刻躥回到留言墻前。

跳了兩跳，蘇紀汶夠不到留言墻頂端。齜著牙左右顧盼幾下，她迅速搬來張吧凳，三兩下爬上凳面，她總算拿到了龍馳的留言紙。

烏溜溜的眼珠急轉，蘇紀汶快速默讀起手中黑壓壓一大片蠅頭細字的留言紙。開初她還可以均出神思，留意清吧外龍馳的動向，只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漸沈黯慘淡。

留言紙張上龍馳寫的是：失去你的那些年月裏，我的悲傷像是包裹在彈性塑料膜裏的水。每一次不經意的觸動都是一個心血傾斜的角度，傷痛流動的液壓會把塑料膜的某處脆弱撐脹凸鼓，挑戰我忍受的極限。我知道只需輕輕在塑料膜上劃道小口，悲傷就會流淌，脆弱就會流干流盡。可我不舍得。我僅存的感情知覺裏只剩你能夠動撼我的蒼涼麻木，就算心血繼續傾斜迫痛，我也甘愿。請不要那么殘忍，在我對你失而覆得后，又再次將我放逐到悲傷絕望的國度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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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遲緩地把留言紙貼回原位，蘇紀汶移開吧凳回到小船裏。龍馳這番刻意遮掩的留言，讓她內心好不容易拼湊好的平靜，又碎潰了一地。

自小龍馳性格剛強堅毅，半絲脆弱都不肯輕易暴露于人前。出國前的蘇紀汶和他關系再密切，也極少能見到他軟弱的一面。

但自打她回國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目睹到他的軟弱和落寞。他強勢表達挽回她的心意之時，從他的話語間她能感知到他的無奈含糊。而龍馳抒寫的這張心情留言，更讓她陷入沒頂的躊躇。

歸根結底，把他們本應平順的相互傾慕愛戀，弄到如此痛苦糾結田地的，不過是當初龍馳不得已對她提出的分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她和他再一次的分離在即，確信龍馳對自己情意未曾更改過之后，蘇紀汶真正好奇起她本打算不再追究的舊日分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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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馳停好車順手幫著老板小哥搬了幾件物品，再回到清吧時，神不守舍的蘇紀汶正握住果汁杯呆咬吸管頭。

直到他坐至她面前，蘇紀汶表情還是沒什么變化。兩扇濃密纖長的睫毛架在她一雙翦水秋瞳上微微翕動，似一池碧波邊上風拂的垂柳，漾起眼底環環漣漪。誘得龍馳眉眼心緒旖旎無限。

一時失控，龍馳力薄聲微喟然而道：“汶汶……”

“嗯？和我說說當初你要和我分手的原因吧。”她抬睫揚目，眼神煽動繼續掀起他心神的洶涌狂潮。

“……好。”龍馳略略一頓，滔浪消弭平息成靜水一片，“我希望你聽完后，能原諒我和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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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針走過大半圈，清吧裏悠揚的輕樂聲猶在緩緩流淌，而蘇紀汶終于獲知當年龍馳決然轉變的一切真相。

瞪了眉頭緊鎖的龍馳幾秒，蘇紀汶眨眨眼好像不大相信：“你是說……你爸，在我媽結婚后還對她死纏猛追過一陣？”

龍馳默然，十分不情愿地點了點頭。蘇紀汶憤恨咬牙：“靠！你們不愧是父子，感情行事風格如出一轍啊！”

龍馳黑線滿頭，摸不透她的心理，只下意識勸訓：“斯文點斯文點，女孩子家說什么臟話。”

滿不在乎他的規勸，她手支著下巴洋洋得意地笑：“想不到我媽還有這份魅力，哎唷餵，蔣阿姨那會兒不是氣得要死？”

“是……很氣，我媽和秦阿姨當年是不同戰線，但她們作戰目的相同。”龍馳感覺有點脫力，雖清楚蘇紀汶偶爾會出其不意地乖張精怪，可在這件事情上，他設想過無數個她知道實情后的反應，就是沒預料到她這樣反常淡然。

“我有一點想不通，把我引來三亞的幕后高手，據舟舟說也是蔣阿姨，這很前后矛盾啊。”

“這是因為我媽看我對你深情不變死心塌地，她極受感動決定給我搭把手。”

蘇紀汶憑空拋出個白眼：“你別說得那么好聽，蔣阿姨這叫助紂為虐。”

龍馳眼鋒一挫，念及這段時日他和她過得確實很虐心虐肺，頓時緘默無言。

兩人談話中斷，回旋在他們耳邊的，又只剩下輕輕飄飄的音樂聲。而后一縷纏綿悱惻的惆悵漫滿龍馳思緒，因他看到蘇紀汶漸漸臉露遺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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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紀汶換了只手撐住耳腮，側仰起頭瞇看粗繩結網的隔欄，語氣低迷慢柔：“龍馳，從小到大你老為我著想，連我們的感情你也單方面替我做主。我知道你本意是想讓我少受些傷害，可是你不懂，我沒你想得那么懦弱。當時你只顧隱瞞卻不過問我的意愿，是你對我的感情輕率了，讓我們彼此白白傷痛八年。在我看來，上一輩人的恩怨不該我們去加深隔閡，而應該是勸導他們寬容。我覺得很失望，比起你當初的謊言，事實真相背后的你……更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