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秋華便帶著飛紅去了珍瓏坊，季書娘還沉睡，秋華不敢驚醒她，只是守她床邊看著母親的面容。李媽媽旁邊輕聲說：“奶奶……”想著稱呼說錯，改口道：“夫昨晚三更才睡安穩(wěn)，所以今日起得遲了些。”

秋華見著李媽媽頂著兩個黑眼圈子，知道她照顧母親，大半宿都沒有歇息，心里感激，朝她笑了笑：“辛苦媽媽了。”

李媽媽聽著這話直擺手：“哪里談得上辛苦，姑娘這般說真是折煞了！”

李媽媽是季書娘的奶媽，是從山陽一直跟著過容家來的，對季書娘是掏心窩子的好，她的思想里邊，一心一意的服侍著季書娘，這便是她此生要做的事了。

季書娘醒來，見到女兒床側(cè)，十分歡喜，拉著秋華說了會子話，松硯送了水進(jìn)來，季書娘簡單梳洗了下，李媽媽端了早膳進(jìn)來，母女倆一邊用著飯一邊說著閑話兒：“王嫂的手藝越發(fā)好了，賞！”秋華學(xué)著那戲文里的話，笑得飛紅和松硯一旁直打跌，李媽媽也咧嘴笑道：“姑娘現(xiàn)兒調(diào)皮得跟猴兒似的！”

“母親，昨晚睡得可好？”秋華觀察著母親的眉眼，覺得她今日臉上有了一絲絲淡淡的血色，心里有些歡喜，昨日這步算走對了。

季書娘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出府以后心情不比尋常，舒暢了不少，只是有些記掛，怕被她們算計了去，所以晚上睡得有些不安穩(wěn)。”

秋華握住季書娘的手道：“母親，便放心罷。秋華不僅會照顧好自己和嘉徵，還會讓那害了母親的過不了好日子。”

季書娘怔怔的看了秋華一眼，輕聲說道：“秋華，他是爹。”

“爹又如何？還真不想喊他做爹呢。”秋華對容三爺嗤之以鼻，見母親神色間似乎還是不贊成，將手松開道：“也不過是說說，母親不用放到心里頭。”

季書娘聽著秋華這般說才松了口氣：“秋華，想通就好，他說爹，若對爹做了什么事情，別都只會說大不孝，不會去指責(zé)他什么，娘只求平平安安長大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其余的事兒便不要再想了。”

秋華笑了笑：“知道呢。”轉(zhuǎn)臉望向李媽媽：“珍瓏坊跟回春堂倒是近，媽媽，現(xiàn)兒去請了鐘大夫來給母親診下脈罷。”

李媽媽應(yīng)聲而去，松硯收拾了碗碟走了出去，秋華繼續(xù)陪著季書娘說了些閑話兒，只是只字不提要報復(fù)容三爺?shù)氖虑椤热荒赣H反對，自己也不想要她擔(dān)憂，便不再說這事情了，可是自己該做的便要做，可不會不做。

回春堂的大門才開，鐘大夫正后堂配藥，見李媽媽過來請他，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可是家奶奶又發(fā)病了？”

李媽媽笑著搖搖頭道：“鐘大夫今日猜差了去！”也不多說，只是領(lǐng)著他到了珍瓏坊從側(cè)門走了進(jìn)去。鐘大夫迷惑的看著這個小院子，不知道李媽媽領(lǐng)他過來做什么，等及走到最后一進(jìn)屋子，他看到季書娘和秋華，簡直下巴都要掉了下來：“三少奶奶，容四小姐，們怎么會這里？”

季書娘朝鐘大夫微微笑了笑：“昨日和離出府了。”

鐘大夫聽了這話倒也不吃驚，只是點頭道：“早該如此了。”

搭了一把脈，鐘大夫面露喜色：“究竟這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三少奶奶，”說到這里忽然醒悟不能再用三少奶奶來稱呼季書娘，趕緊改口：“夫的脈象比以前清晰有力，只需好生將養(yǎng)著，有三五個月也該痊愈了。”

秋華聽了心里歡喜，叮囑鐘大夫只管將最好的藥開過來，和季書娘說了聲便帶著飛紅去了江陵的牙行。牙行見一個小姑娘帶著丫鬟進(jìn)來，雖然有些驚奇，可上門便是客，笑著將秋華迎了進(jìn)去。

秋華掂量了下，報了個數(shù)兒給牙行，自己想要五個丫鬟，兩個媽媽，最好是能簽賣身契的那種。牙子聽這姑娘一張口便要七個，而且是要簽死契的那種，心里歡喜得緊，點頭哈腰道：“沒問題，小姐貴姓？到了送到府上去？”

秋華笑了笑道：“別管姓什么，放十兩銀子做定錢，十日為期，自己過來挑。要七個，怎么著也得給準(zhǔn)備二十幾個讓挑選，這事兒并不著急，只管盡心幫挑選著便是。”若是將送進(jìn)府去，自然要過祖母的手，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不如自己來選。

那牙子聽了更是歡喜，這可替他省了兩趟來回的馬車錢，再抬眼看看這位小姐，雖說年紀(jì)不過j□j歲的光景，可說話之老練卻是少見，那份氣質(zhì)也是出挑的好，站那里眼神兒一掃，似乎便能壓住旁一般。

“如此甚好，小姐麻煩過來這邊，咱們寫個收條兒。”牙子寫得飛快，那張收條才一會功夫便寫好了，秋華見他簽了自己的名字，朝飛紅點了點頭：“給他銀子。”飛紅從荷包里取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去稱下，這可是足色的雪花銀子。”

牙子取出秤來稱了下，果然十兩還有多，放到嘴里咬了咬，確定不是鉛胎的，彎腰笑道：“小姐大富大貴家出來的，怎么會騙們這種窮措大。”直起腰來時，已經(jīng)將收條遞了過來：“十日后的上午，小姐只管過來便是，們牙行可是江陵城最大的，貨最多！”

秋華也不再搭理他，只是叫飛紅把收條收好，帶著她便走出了牙行的大門。那牙子望著秋華窈窕的背影，擦了擦汗：“這究竟是誰家小姐？才j□j歲上便這般厲害，若是等她成年，那便沒是她對手了！”

過了十日秋華帶著飛紅又去了那家牙行，那牙子當(dāng)然識得她，趕緊將她迎了進(jìn)去，叫伙計奉上香茶：“雖然比不得貴府里邊的茶葉，勉強還能入口。”

飛紅站一旁叱喝道：“這茶水什么的便不用操心了，只管將帶過來讓家姑娘挑選罷！”

牙子連聲應(yīng)承，帶著秋華和飛紅去了后院。自秋華走后他便翻了下登記的冊子，找了一些準(zhǔn)備簽死契的女子去通知了下，今日一早不少便過來了，現(xiàn)兒都后院等著主家過來挑呢。

秋華走到后院一看，那大坪里站了不少女子，有年輕的，也有年紀(jì)大些的，約莫有三十來個，她朝牙子笑了笑：“做事情倒是雜實，挑好了另有打賞。”

牙子聽了心花怒放，替秋華搬了一張座位過來。秋華坐定了身子，掃視了那群女子一眼，發(fā)現(xiàn)她們也正驚奇的看著自己，微微一笑道：“們將手伸出來。”眾都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是依著秋華的話講手伸了出來。

秋華對飛紅道：“去看看，若是手上有繭子的便留下來，沒有繭子的，那就不要。”那牙子旁邊摸著頭問：“小姐，敢問這是什么挑的法子？”

秋華淡淡的回復(fù)道：“要請的是丫鬟婆子，可不是去享福的，連個繭子都沒有，可見素日里是處尊養(yǎng)優(yōu)的，請了她們?nèi)コ园罪埐怀桑俊蹦茄雷勇犃酥皇屈c頭，沒想到這小姐年紀(jì)小，可見識真是廣。

飛紅依言察看了下那些女子的手，三十多只剩余了一半。秋華將這十多個喊到面前來，一邊端詳著她們的長相，一邊問了些話兒，例如“可識得字”“素日里最擅長什么”，問過以后最終挑出了七個來帶回容府。

新來的一個姓楊的媽媽擅長廚藝，回隨云苑秋華便讓她露了一手，大家吃了都覺得味道好，不會比王嫂差：“楊媽媽這手藝不錯！”

楊媽媽撩著衣角擦了擦手道：“男原來是酒樓的廚子，也跟著學(xué)了幾手。”

眾奇道：“既然是廚子，為何要簽死契賣身為奴？”

楊媽媽的眼睛紅了一圈：“后來主家犯事，卻把他拿了去頂缸，家里頭沒了頂梁柱，兒子要娶媳婦沒銀子，只能把自己賣了。”

秋華聽了心中只是凄然，做母親的一心一意的都是為著子女著想，為了兒子能娶到老婆竟然寧愿將自己賣了。望了望新來的五個丫鬟，秋華給她們每都取了個名兒，從了飛紅第一字，飛花、飛柳、飛雨、飛煙和飛白。幾個丫鬟得了新名字，每領(lǐng)了一套衣裳，歡喜不勝，皆說一定會盡力服侍好小姐和少爺。

“盡力是當(dāng)然的，們的賣身契都手上，若是心里貪著銀子，吃里扒外被發(fā)現(xiàn)了，打死了都沒處叫冤！”秋華不拘言笑的看著那幾個丫鬟和新來的婆子：“可是盡心盡力，忠于這個主子的，自然會讓她過上好日子！”

轉(zhuǎn)過臉秋華朝流朱閣借的那兩個婆子笑道：“兩位媽媽到辛苦了好幾日，秋華心里邊一直過意不去，小小意思，還望不要嫌棄。”飛紅走上前去，每手里塞了個小銀錁子，總歸有約莫一兩重，兩個婆子眉開眼笑的接了，連聲道謝的回了流朱閣。

回去以后便向容大奶奶學(xué)了秋華訓(xùn)新來丫鬟婆子的那番話，一邊咋舌道：“四小姐真是了不得！恩威并施，還拿們做樣子給她們看，干得好有賞，干不好可別怪她不客氣！”

容大奶奶聽了只是笑：“幸虧們兩隨云苑沒出什么岔子，或者要被她捉了打一頓給新來的立威，也不會去救們！”

兩個婆子笑道：“們又哪里能丟了奶奶的臉呢？再說四小姐和六少爺著實需要照顧，哪能不盡心盡力？只是不知道為何四小姐一次要買這么多丫鬟婆子，隨云苑也用不了這么多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容夫貪財爭吵

秋華才將那新來的丫鬟仆婦訓(xùn)話了一番，就聽外邊門響，新來的那個飛煙反應(yīng)敏捷，搶先便去將門打開來，見外邊站著兩位貴夫，穿著精致衣裳，頭上的釵子明晃晃的閃著亮，后邊跟了三位小姐和一群丫鬟婆子，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隨云苑里管開門的小丫頭子趕緊過來行禮：“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安好！”

容大奶奶見那小丫頭子將稱呼念出來一水兒的調(diào)子，止不住想笑：“可是來了新便不用來開門了？看來升級成二等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