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氣溫升高，人們的情緒也更為不穩(wěn)，整個院子里都是同一聲音：“到底能不能來水？”

注意到這種情形，魯金貴讓人取來椅子，直接站了上去。

看到忽然有人“高”出來，現(xiàn)場的喊嚷聲小了一些。

魯金貴黑著臉，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又壓下了許多音量。然后他雙眼盯在姜忠臉上：“姜忠，你別逗白皮，也別起哄，我就問你，這么多年來，我對你咋樣？對你們家咋樣？”

看到魯金貴板了臉，姜忠也收起嬉笑，認真的點點頭：“魯鎮(zhèn)長刀子嘴豆腐心，對我和我們家都不錯?！?

“既然我對你家不錯，那你就不能緩緩，就不能不鬧騰？”

“我也不是鬧騰，就是家里實在沒水了。”

“實在沒水？你敢說一滴都沒有？”

“就是沒……反正也很少了，最多也就夠個一兩天的?！?

“那你能不能等個一兩天？”

“……”

“能不能？給個痛快話?！?

“能，能吧，再等兩……最多兩天?！苯艺f著，向后退去。

“這算什么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先前的大嗓門又說了話。

魯金貴沒理這家伙，而是伸手點指，大聲道：“小段，新堡子村段主任，你不用藏后邊，來找也正常。村里整體都和姜忠情況差不多吧？有沒有徹底沒水的？有沒有？”

段主任本就是被裹挾來的，就發(fā)怵見鎮(zhèn)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被魯金貴點名，只好把問題轉(zhuǎn)嫁：“新堡子村的，都聽見了嗎？誰家一滴水都沒有了？有沒有？有的話站出來?！?

自然不是一滴水沒有，現(xiàn)在刺頭也退后了，主任又逼著當(dāng)眾表態(tài)，新堡子人互相望望，都沒吱聲。

“看來是沒有，那就聽魯鎮(zhèn)長的，都再堅持堅持，好不好？來，新堡子村都退出來，都往后面走?！倍沃魅握f著，又往后退去。

整個人群有了松動，不時有人向段主任集中。

魯金貴心中稍稍一松，再次在人群中搜尋起來，照方抓藥：“邢郝集老邢、老郝來了沒？啊，來了沒？老郝大小子在呀，大壯那你……”

“誰要先走了，分不到水可活該。沒水可活該呀。”大嗓門適時喊了一嗓子，也打斷了魯金貴的話。

是呀，別真分不到。

本來已經(jīng)到了小段身旁，想著跟主任回村，可聽到這樣的話，新堡子的人都不動了。

郝大壯更是哈著腰跑去，嘴里嘟囔著：“吃壞肚子了，也不知什么沒吃對。讓開，讓開，我得趕緊去廁所?！?

有人這么一帶頭，各村的“顯貴”全都耍起肉頭，“滋溜滋溜”的都往廁所鉆。

轉(zhuǎn)瞬間，魯金貴沒有了做工作對象。不由得火起，便用手點指道：“剛才是誰，是誰說走了分不到水？你想干什么？想煽動挑事。是誰？站出來？敢說不敢承認呀。”

本來還想貓著，可是看到大牛眼直接瞪來，粗指頭又指著自己，黃頭發(fā)男子只好接了茬：“我說的，怎么啦？”

“怎么啦？你這是造謠生事，是挑唆干群關(guān)系。”

“魯鎮(zhèn)長，可別給我扣大帽子，鄙人就是帽子廠的。再說了，我說的本就是大實話。要不這么的，只要鎮(zhèn)里現(xiàn)在現(xiàn)場分水，我當(dāng)著幾百號老百姓向你道歉，這行了吧？”

狗崽子。

魯金貴暗罵著，但嘴上卻說的很客氣：“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茍冒才家二狗子，怪不得這么出息呢。”

“不敢當(dāng)，小百姓一枚。”二狗子故意抱拳拱手，出著乏相。

“二狗子，你家徹底沒水了？”

“還有一點點?！?

“你能不能不在這鬧？”

“我這哪是鬧？就是反映情況嘛！”

“那我問你，能不能回家堅持一下？”

“我倒想呀，可是我不能拉大伙后腿，也怕到時候真分不上?！?

“我魯金貴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水一到，絕不會虧待任一家。到時我都可以給你送家里，行不行？”

“不敢，不敢，還是我自個領(lǐng)，心里更踏實?！?

“你信不過我？”

“我……事實勝于雄辯?！?

“二狗子，你竟然信不過我，狗崽子?！濒斀鹳F忽的起了高腔，“回去問問你爹，他敢不敢這么說？當(dāng)年茍冒才老婆早產(chǎn)，大半夜找不到接生的，正好手頭又沒錢，哭著喊著找我，說是就相信我魯金貴。現(xiàn)在倒好，狗崽子長大了，竟然說不相信我。老茍，茍冒才，你在哪？站出來，站出來呀，給我個痛快話，你老茍家……”

二狗子在外面混了好幾年，本來腦瓜皮子挺厚，也挺能白話的?？蓪Ψ浆F(xiàn)在這樣出招，他就沒法接了，總不能承認老爹說話不算，總不能把老爹說成忘恩負義吧。同時他也奇怪，怎么從沒聽老爹說過呢。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硬著頭皮聽了一會兒，二狗子終于敗下陣來：“魯鎮(zhèn)長，魯叔，別說了，我不吱聲，這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