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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從岸上跳下去的剎那想過什么，或許是痛苦或許后悔，他只記住了墜入水中的剎那，被刺骨的河水包圍的寒冷。

韓維，我好冷，真的好冷。

隨著河流漂流，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河水泡地變形浮腫，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清秀俊朗。想要吶喊卻喊不出，只能被水被魚群馱浮著，短短幾天的時間甚至比活著時那段最后的光陰更加漫長。

韓維，我好怕，真的好怕。

聽說人死之后，是沒有將來的，有人說是去輪回了，有人說是什么都沒有了，還有人說是如果人死之后，活著的人一直惦著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就不會消失。或許他就是這樣，死了還不知道被誰惦記著。在水裏上不了岸，只能趴在自己的身體上隨著河流不知道要去哪裏，這樣也挺好的。

只是，韓維，是你在想我嗎？

不要想我了，我愿意任性甚至是自欺欺人地想是你在想我，你會因為我的死痛苦愧疚一生，對不起，你的婚禮我沒有去，但是……我真的比任何人都要期盼你能幸福。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漸漸記不清自己是誰，周圍除了水便是魚，偶爾他會埋入水中看看水底的植物。就這樣忘掉一切，直到最后一個惦記他的人不再惦記他，那樣他就可以安心地去了。或是輪回或是消失，怎么得都好，至少不要像這樣和無根的浮萍似的，他不喜歡這種靜寂、孤獨、寂寞。

韓維韓維，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

直到第十五天，一艘漁船將他的身體從水裏打撈起來，他聽見船上的人大聲朝岸上呼喊：“找到了，在這裏！”

在岸上他看見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好像是疼愛他的姐姐還有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的父母，即使記憶模糊，他還是流下了淚。

看著一個個抱著他早已面目全非的身體痛哭的人，他伸出了手，忍不住喊了一句：“爸媽姐！”

后悔過嗎？是后悔過的吧，活著的時候覺得沒了韓維就跟丟了世界似的，覺得實在不能愛上另外一個人，甚至是任性地給結婚的韓維發(fā)去了自私的短信，希望他能愧疚，現(xiàn)在想想不知怎么地很想哭，比活著的時候還想。

“弟弟，我們回家。”他聽見大姐抱起他的身體哽咽地說道，二姐攙扶爸媽小聲抽泣地跟著。

嗯，回家。不由自主想要跟著走卻被困守在原地。

姐，我想回家，很想。無力垂下手，深深望著越走越遠的人群，沒有一個人能看見他的人群。談不上悲痛欲絕，他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像是想到什么，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著，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韓……韓維，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了……

好想忘記這一切，那就不用這么痛苦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jīng)失去了在河裏漂浮數(shù)日子的習慣。開始只能在岸邊活動，隨著日子的變長能活動的地方也逐漸擴大，原本虛無縹緲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的靈魂也殷實了，至少不會隨隨便便就被風吹出去。

為什么以前在河上沒被吹走呢？

他想了想，腦袋有些暈乎，得出以前想他的人估計不多，而現(xiàn)在確定他死了，想他的人也就多了吧，只是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每日增加的走動距離也停止了，離身體被打撈大約一百米的地方，是他能去的最遠的地方。那裏有一座橋，說起來是個緣分，被打撈的地方離他和韓維的母校不遠，記得大學的時候，他會賭氣地跑到這裏等著韓維來找他，但是不知怎么的了，離開學校后他賭氣的時候，韓維漸漸敷衍躲避了。

其實他不是想跟韓維賭氣，只是想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緩和點。記得韓維結婚前要從小屋搬出去的時候，他說要送韓維禮物，韓維讓他別鬧，那時候真的是想送個禮物，韓維惦記他的時候還有個念想，那么丟三落四的人一定會把他送的東西都弄丟吧。

受夠了不斷地飄蕩，他縮在橋的一個角落，那是他以前就愛躲的地方。橋上人來人往，偶爾還有一兩對情侶，目光不由鎖定在一對并肩走，有些異樣的男生上，忍不住就抿嘴笑了，只是嘴裏澀澀的，低下頭，眼眶發(fā)紅，曾經(jīng)會來撿他回家的人已經(jīng)不會來了。

某一天，他呆呆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自他的尸體被打撈上來之后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思考過事情，算起來應該有一個月吧？或者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可能更長。

長到他忘卻了為什么要蹲守在橋上，迷迷糊糊只記得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本來連這迷迷糊糊記得的東西都要忘記，但是他看見了橋的左側階梯走來兩個男生，有些熟悉。

在哪裏見過呢？他歪著腦袋茫然地想著。腦子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記憶碎片在飄蕩，心莫名抽痛，總感覺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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