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張起靈的承認,幾個人再度踏入了長長的墓道,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完全是在黑暗中憑方向感前進,就好像是獵豹收起了鋒芒,小心地走入了暗夜。
吳邪鮮少有在黑暗行走的經歷,在這種完全無法設防的情況下,人會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惶恐。更何況,為了不影響其他人,特戰隊員的腳步都放得極輕,身邊的黑暗裏幾乎沒有一絲聲音,這更讓人覺得不安。
“砰!”大約走了十幾分鐘后,吳邪毫無感知地撞上了一個柔軟的脊背。下意識地睜開眼,吳邪就看到了張起靈線條清美的側臉,正回頭望著他:“出來了?”
嗯?吳邪撞得有點懵,張起靈看他茫然的樣子,似有似無地勾著唇角:“吳邪,你說對了。”
說對了?說對什么?難道他們真走出來了?吳邪忙抬頭打量四周,反正他們正站在一座長橋前端,在過去就是皇陵的廣場。黑暗中可以看到石橋末端豎了兩排并列的石碑,其中一塊已經斷裂。石碑后面是一片高聳的巨大黑影。說不清為什么,吳邪在看到石碑的那一剎那突然有了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甚至徹底沖淡了走出歧路的喜悅。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前方巨大的黑影中,在這死寂皇陵內城的某個角落裏,有什么東西正在註視他們。
一種非常……不詳的感覺。
“行啊小邪,沒看出來你還有點小牛x。”解語花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半開玩笑的說著。 隨即又轉向張起靈:“小哥,這是不是就是那所謂的‘護城河’?”
張起靈方才的柔和早已流轉不見,又恢覆了那種淡淡的神色,說:“河渠飲怒。”
盡管答非所問,解語花卻無所謂的笑了笑,果然,他想到的,這個人也早就想到了。河渠,那句“絕境若逢,河渠飲怒”裏的河渠,應該是他們要走的下一步。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沿著這河渠水再向裏面,估計就到了這皇陵的核心,也就是“終極”所在的地方。
然而,身邊有個行動派總歸是讓人無奈的。解語花還在考慮這河渠有沒有水,會不會有毒的時候,張起靈已經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同時,用一種極度沈著的聲音命令他們:“下來。”
這么急?解語花無意義地嘆了一句,同其他幾人一起跳了下去。
“餵?餵!天真你想什么呢。再不走胖爺也要拋棄你了!”胖子的聲音成功的喚回了正在神游的吳邪。方才不詳的預感還沈在心裏突突亂撞,吳邪勉強壓了壓心神,忙問:“走什么?”
他剛才滿心裏都是那種被人盯上的緊張感,壓根沒在意旁邊發生了什么。
“我靠,你掉魂了?小哥他們都下去了,胖爺我想撬塊石頭的功夫,你丫還走神呢。”胖子手裏掂著一塊雕文精細的石頭,似白玉又不似白玉,興高采烈地往包裏塞,明顯是剛從橋上撬下來的。吳邪已經沒心思吐槽了,向著等在下面的張起靈歉意一笑,就要跟下去。
突然之間,張起靈看他的眼神猛地一厲。吳邪嚇了一跳,心說不是吧,他就晚了一會兒這人就生氣了?然而剎那之間,一股強大而又柔韌的力道纏到了他的腰間和腿上,吳邪只覺得腳下一空,身子就被凌空拽起了好幾米。
操,什么鬼東西?
吳邪還沒反應過來,下面的張起靈和解語花就已經開槍了,繞著他的那條藤蔓似乎頓了一下,但只是片刻之間,又有無數條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藤蔓突然繞了上來。末端像花一樣卷開,仿佛一條條昂首欲攻的蛇。這下胖子也倒霉了,一大把藤蔓一把纏住他的腳,然后整個一卷,直接把他倒提了起來。解語花他們的火力雖然很猛,但顧及著空中的兩個人不敢狠打,局面一時僵住。
看著那鬼手一般的巨大藤蔓,吳邪不多久就明白了這是什么——“有柏如蛇,常思人祭”!
眼看后方的黑暗中還有大團的黑影涌過來,吳邪也來不及思考許多,尚沒有被纏住的左手將一直藏在脖頸中的項鏈控制器一把扯下來,用盡全力向著張起靈扔過去,大喊:“接著啊!小哥!”
“砰!”三四條鬼藤襲卷上來,吳邪在空中像個麻花似的被裹了好幾圈,然后被鬼藤狠狠往后一帶,后腦重重的撞上了石壁,腦子嗡的一聲,一下就暈乎了。什么槍聲、胖子的怒罵聲似乎瞬間隔了很遠,他只覺得自己被那些藤蔓拖著,不停的撞上枝條或石頭,撞得眼冒金星,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吳邪!”眼看那一卷一卷靈蛇一樣的鬼藤纏上吳邪和胖子就向著黑暗中猛退,張起靈無意識地大喊了一聲,淡漠的氣場陡然變得凌厲,身子一繃便要追。黑瞎子一手握著吳邪扔下來的控制器,一手將張起靈猛地扯了下來:“小哥,你不能去。”
張起靈那一雙墨黑的眸子冷冷的看著他,饒是黑瞎子也心裏發顫,卻是下定了決心死也不松手。兩人僵持的對視著,有一種氣勢蓄勢待發,連空氣都為之凍結。
其他人都不敢動,包括剛才眼紅如火的吳三省也沒有出聲。平時張起靈是強大而淡漠的,仿佛是有巨大殺傷力卻不屑于傷人的神獸麒麟,讓人敬,而不畏。而今,昔日沈靜如水的麒麟被激怒,不再內斂地出了他的鋒芒,立時蕓蕓眾生都不存于他的眼中,那種氣場,無人可擋。
天知道黑瞎子得有多么強悍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膽敢與這樣一種強大對峙。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幾秒,張起靈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黑金古刀,微微別過了臉。黑瞎子這才松開了手,整個人脫力一般后退幾步,抱歉地笑了笑:“小哥,別怪瞎子,你應該知道輕重的。”
“……”張起靈沒有理會他,轉身就往河渠深處走。解語花見他似要繼續趕路,忙道:“小哥,這都快十點了,暫且休息一夜,明天再走吧。”張起靈身形一頓,沒說什么,就那么原地一坐,擺明了他來守夜。解語花將那項鏈交給他,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他有點……不知怎樣面對現在的張起靈。
自從有了吳邪,他們的隊長已經變了很多,雖然平日裏還是淡然的神色,但至少有了一點點溫度,不再像之前那樣,虛空的仿佛一個不存在于人間的幻象。就在方才,吳邪他們被卷走的那一剎那,張起靈身上那陡然凌厲的氣勢,讓解語花覺得,那個已經消失很久的冷漠如幻影的張起靈,又回來了。
他不知道,漫漫長夜中另一方的吳邪是否安好,但愿……兩方都沒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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