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情很好，是不是？終于吃飽了？”克里斯打量著它，“原來你也會笑的。來，再笑一個看看？”他低聲開著玩笑，人魚又一次朝他呲了呲牙。“我覺得你是能聽懂人類，是不？”克里斯笑道，“看來你同意我今天幫你檢查檢查？“

人魚金色冷酷的眼睛一眨不眨。

“好吧，你別咬我...”克里斯小聲說著，一邊掏出了鑰匙開鎖。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血液上涌至大腦，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他知道他在冒險，這條人魚是個兇殘的，殺傷力極大的未馴服的猛獸，在被捕獲之后還遭到人類的折磨，他極有可能命喪于此；但同時，一股久違的興奮感沖上心頭，恐懼與亢奮交織著，克里斯鐺的一聲打開了鐵絲網(wǎng)上的鎖。

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戰(zhàn)栗，很慢很慢的打開了鐵絲網(wǎng)上的門，穿過它站到水池邊緣。野獸沒有發(fā)動攻擊，它用一米長五有余，強壯有力的魚尾支撐著自己立起來，冷酷的盯著克里斯。它的上半身酷似人類男人，胸肌厚實發(fā)達，筋肉突出隆起，像骨一般堅硬，交錯布滿著傷口愈合后的痕跡。水珠順著它長長的銀色的頭發(fā)滴落在胸口，然后滑落至線條清晰，緊致結(jié)實腹肌上，在往下則覆蓋著細碎的黑色鱗片，在光線下發(fā)出一抹藍色的幽光。

人魚立起來比克里斯還高了一頭，讓他頓時有種被捕食者盯住的壓迫感，實際上他也算是低聲下氣的放軟了聲調(diào)：“嘿，讓我看看你的傷，你知道我是沒有惡意的，小家伙。”他比劃了一下，蹲了下來，在人魚面前更顯矮小，“讓我看看你的尾巴...就像之前幾次那樣？”實際上，對人魚進行麻醉越來越困難了，好幾次它在傷口處理的時候都暫時的清醒了過來。克里斯手臂上多處的新傷就是這個月以來它的杰作。現(xiàn)在，他不太能確定人魚是否聽懂了，又或者是把他當(dāng)成闖入它領(lǐng)土的敵人？

克里斯忐忑不安的和人魚僵持了一會兒，終于，人魚矮下身形，嘩啦的一聲把尾巴舉出水面。“goodboy...”克里斯的話噎在了喉嚨口。人魚平舉它的尾巴，尾鰭端部的鋒利骨刺全部展開，像一把致命的小扇子，離他的喉管只差幾厘米。克里斯如果一個不小心，今天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水池里的人魚悠閑的看著克里斯，冷淡的眼睛里甚至透出一絲愉悅。雖然情勢看起來危險，克里斯卻出乎意料的冷靜，也許是過度的驚恐讓他可憐的大腦完全停止了運轉(zhuǎn)，也可能是他預(yù)料到這野獸只是在和他戲耍。

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顫抖。

半餉，人魚似乎是感到無趣，魚尾緩緩離開了，放置在克里斯的膝上。它的尾巴仍在蓄力，骨刺輕而易舉的可以隨時劈開克里斯的腦袋。后者終于松了口氣，開始仔細的給它檢查。傷口愈合的很好，新的鱗片已經(jīng)長了出來，整條魚尾滑溜溜的，黑色的鱗片下肌肉結(jié)實有力，像一條蓄力的蟒蛇，皮表鱗片整齊堅硬，偶爾在光線下折射出幽幽藍光。

魚尾端部向上表面分布著不規(guī)則的三菱骨刺，克里斯小心翼翼的避開，人魚沒有使力，但他膝上還是刺的生疼。魚尾與上半身的連接處，鱗片漸漸變得碎細，顏色也逐漸變淡，層層疊疊的覆蓋在人魚的恥骨處，向上蔓延至腹股溝。克里斯在檢查尾部骨痂傷口的時候忍不住偷偷摸了摸鱗片，入手冰冷順滑。人魚在他上方威脅似的嗬了一聲，魚尾不耐煩的動了動。

“不要這么緊張...我弄疼你了？好吧，看來我還沒有取得你足夠的信任...”克里斯有點心虛的說，一邊輕輕的把魚尾從他膝頭拿開，“好...現(xiàn)在讓我看看你的手臂？”他詢問著，挑起眉毛。人魚沉默著不置可否，半餉，它撥開一池水紋，尾巴發(fā)力一躍上了岸。

人魚和克里斯靠得很近，它寬厚的魚尾似乎不經(jīng)意而又有意的松松圈住了他。人魚向前俯身，魁梧健壯的上半身將克里斯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克里斯屏住呼吸，忍住頭皮發(fā)麻，微微向后縮，這頭強壯的野獸跪撐著上肢，肆無忌憚的打量他，酷似人類的臉龐卻沒有一絲表情。它類似于人類的上半身皮膚上覆蓋著一層透明的薄膜，緊致而又光滑細膩。上肢與身體兩側(cè)間連有半透明皮質(zhì)翼和飄須，現(xiàn)在濕漉漉的垂在身體兩側(cè)。

“呃...這樣不太方便，你后退一點？”克里斯干巴巴的說，人魚面無表情的沉默著。克里斯硬著頭皮上手給它檢查。“嗯...外傷基本都好了，骨折也恢復(fù)的差不多...”他低聲說，說話間的氣流拂到人魚的胸膛，它不由得輕微地抖了抖。

終于到了最后一個步驟。克里斯勉力向前靠去，顫顫巍巍地接近人魚的咽喉下方。他看的很清楚，這頭野獸威脅般的露出一口尖牙利齒。“ok,我們慢慢來，我現(xiàn)在可是手無寸鐵...除了一根棉簽...”克里斯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克制自己的哆嗦，用棉簽干燥的一端輕輕扒開它鎖骨處貫穿傷上層疊的不規(guī)則薄膜，轉(zhuǎn)而用另一頭沾了酒精的一端給縫線處消毒。人魚嘶聲威脅，喉管顫動，克里斯能感覺到棉簽下肌肉緊張的起伏。

“嘿，嘿，放松些，不疼的，”他輕聲安撫道，利落給十字縫合的傷口消毒，看起來它恢復(fù)的很好，沒有發(fā)炎，就是縫線邊沿有些紅腫。“看樣子我們不用拆線了，你應(yīng)該能把它吸收對嗎？”克里斯把用完的棉簽仔細的用紗布包好，放進口袋里，一邊對他說，聲調(diào)輕松愉快。話音未落，他只覺得被一陣大力推倒，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魚壓在了身下。

它用強壯的手臂支撐著身體，將克里斯籠罩在下，它的腦袋探向前來，幽暗深邃的一雙金色的眼睛盯著他，濕淋淋的頭發(fā)垂到克里斯的胸前，留下一道道水印。克里斯甚至能感覺到它的鼻息，以及它身上的一股混合著鮮血的潮濕，厚重的咸苦氣息。

人魚湊到克里斯的脖頸旁，深深的嗅了一口氣。克里斯簡直要嚇尿了，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雙眼發(fā)直。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人魚抬起頭來，皺了皺鼻翼。老天，它是想吃了我嗎？吃就吃吧為什么還要聞一下？！嫌我味道不好嗎！克里斯腦子里亂哄哄的七想八想，突然感到前胸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那人魚的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他的咽喉下方。

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要死！克里斯感到他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因為本能的極度的恐懼頭像要炸了般的疼，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人魚已經(jīng)抬起頭來，伸出長長的，血紅色的舌頭舔了舔牙尖上的鮮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克里斯忙伸手一摸，只見他鎖骨下方多了一個小小的，半月牙狀的淺淺的小傷口，位置正好是他給人魚縫合的地方。意識到?jīng)]有生命危險，克里斯奄奄一息的，脫力的癱在地上。

人魚嗬嗬的笑起來，帶動起胸膛輕微的震動，它似乎是覺得有趣，又似乎是輕蔑的打量了克里斯一眼，轉(zhuǎn)而它立起上身，擺動韌性有力的魚尾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