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了紫鵑的一番話,越發(fā)心亂如麻了。這園中的流言自己聽到了不少,均是說自己刻薄小性兒,或是說自己和寶玉不清不楚。自己如何能不知道,府中下人雖說嘴碎,可這等議論主子是非的事情,若是沒有當(dāng)家人的默許甚至是授意,便是再給他們幾個膽子只怕也是不敢的??墒亲约涸诮蠒r候本事天真爛漫之人,何時這般步步小心,時時在意過?
想到在江南的日子,黛玉臉上露出了笑容。父親母親本是開明之人,從不曾用那些所謂的規(guī)矩來束縛自己,什么事情都但求無愧于心罷了。
想到這兒,黛玉不禁悚然一驚,苦笑道:“黛玉啊黛玉,什么時候你也學(xué)會這樣虛偽了,這樣不肯面對自己的心,還自欺欺人?”生長環(huán)境對于自己的影響果然是巨大的,原來那個隨性的黛玉已經(jīng)慢慢被套在一個厚重的殼裏,留下的只是一個對什么事情都變得小心翼翼的自己,對世人眼光的在意,已經(jīng)抹去了自己本身的風(fēng)采。黛玉靜靜躺在床上,解開了心中的迷惑,又想起了慕容錚往日裏對自己的用心,心中也就漸漸有了計較。
窗外的風(fēng)透過窗紗細(xì)細(xì)拂過桌上的燭火,火焰隨著微風(fēng)輕輕跳動,倒像是黛玉此時忐忑心情的映照。
第二日一早,不到卯時,黛玉便醒了。心中始終掛念著昨日的事情,便再也睡不著了。
紫鵑在外間聽見裏間悉悉索索的聲音,便知道黛玉醒了,進(jìn)到裏間時,便看見黛玉已經(jīng)坐了起來,連忙上前扶著黛玉問道:“姑娘醒了,現(xiàn)在時辰尚早,姑娘不如在歇一忽兒罷?!?
黛玉卻搖了搖頭說道:“罷了,昨兒晚上睡得晚了些,倒是走了困,如今再睡不住了?!币幻媸疽庾嚣N扶自己起來。
紫鵑見黛玉堅持,便也不再勸,扶著黛玉起身,拿出一件淡綠色衣襟處繡著虬枝梅花的襦裙幫著黛玉穿上,和著一件松花色的對襟小襖,越發(fā)襯托出黛玉的皮膚嫩得好似要滴下水來。
紫鵑正幫著黛玉穿著衣裳,外面橙意便掀開簾子進(jìn)門來,手中銅盆裏端著幫黛玉凈面的水。橙意見紫鵑已經(jīng)幫著黛玉穿好了衣裳,便上前笑道:“姑娘今日起的可早。”
橙意一面上前幫著黛玉凈面,一面和黛玉說著話:“姑娘,昨日晚上暗楓送東西過來,說是要緊的東西呢?!?
黛玉聽了,也顧不得正在紫鵑正幫著梳頭了,一下便站了起來,虧得紫鵑放手及時,不然只怕要扯了黛玉的頭皮了。黛玉連忙問道:“昨兒晚上便送過來的,那你如何不來與我說?”暗楓便是皇上身邊的暗衛(wèi)之意,黛玉和林海只見得同新一只都是暗楓傳遞的,如今黛玉聽見橙意這話,便知道是父親的信到了,心中如何能不激動?
“姑娘莫急,那東西放在哪兒,也不會長腳跑了。況且昨日晚上暗楓送東西過來時,姑娘已經(jīng)歇下了,如何好過來再將姑娘吵醒了!姑娘一向覺少,若是因此鬧得姑娘睡不好,倒是我們的罪過了?!背纫饪谥姓f著,一面輕輕扶著黛玉坐下,紫鵑將黛玉弄亂了的頭發(fā)慢慢理順。
“你這丫頭,我不過就是問了一句,倒是惹得你這劈裏啪啦說出這么許多來?!摈煊褚姵纫忄街欤唤麚u了搖頭,自己可是慣得這丫頭的脾氣越發(fā)的大了?!耙擦T,過會子你讓雪雁將東西拿過來罷?!摈煊裣肓讼?,讓橙意將雪雁叫過來,自己還有事情要吩咐她。
橙意答應(yīng)下來,便再不說話了,只幫著黛玉整理好了儀容,便和紫鵑一道退了出去。
黛玉坐在屋子裏等著雪雁,想起自己要讓雪雁做的事情,心不由得像小鹿亂撞一般。
雪雁進(jìn)屋來便看見黛玉坐在床榻上,倒像是在靜靜思考著什么,只是手中握著一張帕子,無意識地絞著,洩露出心中的忐忑。
黛玉聽見雪雁喚自己,方回過神來,見雪雁手中拿著薄薄的一封信,心中那激動的情緒便再也按耐不住了。
雪雁也知道黛玉定然忙著看林如海的信,便也不多話,將手中的信雙手遞給黛玉。
黛玉顫抖著雙手拆開信封,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不由得便濕了眼眶,只按住噴薄而出的淚意,細(xì)細(xì)往下看著。
雪雁見黛玉看著信,面上漸漸變得通紅,便有些好奇,不知道林海在信中寫了些什么,竟然會讓姑娘面色如火?
雪雁好奇,而黛玉心中此時卻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真真是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了。林海在心中說已經(jīng)幫黛玉和慕容錚訂了親,可是一切還要看黛玉自己的意思,若是黛玉不愿意,皇上的密旨也不是什么問題,他自然會請皇上收回旨意。
黛玉心中有些惱怒,這慕容錚嘴上說是愛慕自己,可是如今竟然都不知會自己一聲便和父親將這事情定了下來!
黛玉還未曾想到,如今她只是有些氣惱慕容錚和父親將自己的事情定下來卻未曾知會她一聲,卻是絲毫沒有什么不愿意的感覺。
黛玉拿著手中的信猶豫了半天,方才下定決心開口和雪雁說道:“雪雁,你將這東西帶到丞相府裏去,親手交給他。”一面顫抖著手將手中的帕子遞給雪雁。
雪雁自然知道黛玉說的“他”是誰,便笑了笑,問道:“姑娘可有什么話要帶的?雪雁便一并帶過去罷了?!?
黛玉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你將這東西帶過去,他自然曉得是什么意思?!?
雪雁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好問黛玉,便答應(yīng)下來,接過黛玉手中的帕子。雪雁站著,見黛玉不再說話,便知道沒有什么事情要囑咐的了,方才告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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