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原本聽說鳳姐乃是外具花柳之姿,內(nèi)秉風雷之性之人,府中上上下下均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但今日一見,倒是覺得鳳姐雖說也是個厲害的,但倒是也不刻薄,便對素日裏對她的偏見放下了幾分,倒是和鳳姐說笑起來。
鳳姐便又讓平兒過來見禮,朝著尤二姐說道:“這是平兒。”
尤二姐早聽見賈璉說起這平兒是鳳姐的左膀右臂,素日裏又是為人和善的,府中下人沒有不服她的,又見平兒打扮不凡,舉止品貌不俗,連忙起身將平兒扶起來笑道:“妹妹快別這樣,你我都是一般的人。”
鳳姐連忙將尤二姐使勁按在椅子上坐著笑道:“姐姐可別這樣,折死她了!妹子只管受禮,她原是咱們的丫頭.以后快別如此。”說著又讓人從包袱裏取出四匹上色尺頭,四對金珠簪環(huán)為拜禮。尤二姐忙拜受了。
平兒上前見了禮,尤二姐將頭上插著的一支金簪子拔下來遞給平兒笑道:“好妹子,今日初初相見,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個簪子你收著罷,權且做個見面禮。”平兒忙接了,又謝過了尤二姐。
那尤二姐見鳳姐言語溫和,對自己甚是親熱,竟將她認做知己,拉著鳳姐說了好些知心話。況尤二姐原本便想著若是一直在外頭住著,一來沒個名分;二來若是讓人知道了自己一個女子孤身在外,便是受了什么氣也只能受著,早便想著進府去住,只是礙于賈璉話中說的鳳姐厲害,便之得暫且消了這念頭。這時候鳳姐卻過來和她說起府中上上下下俱已經(jīng)安排妥當,又說和尤二姐姐妹相稱,心中早雀躍不已,哪裏還會不允,只是笑道:“多謝姐姐掛念著,今日的事情可真是勞煩姐姐了,奴家不想姐姐是大家子出身,今后若是有什么不好的,還請姐姐多多擔待著些,奴家在這裏給姐姐行禮了。”一面說著一面便盈盈拜下去。
鳳姐心中冷笑,擔待,自然是要擔待著的,今日只要你進了賈府,日后的事情可都由不得你了。鳳姐心中暗恨,臉上卻是分毫不露,只笑若春風道:“姐姐快別說這話。今日我和姐姐也算是一件投緣了,我看姐姐這性子是個溫柔平順的,哪裏會添什么麻煩呢,倒是我多了個說話的姐妹,可當真是件好事呢!”
尤二姐雖說是個溫柔平順之人,但因跟了賈璉,也想著賈府時京中的大戶人家,若是當真能進了府中,再和賈璉生個一男半女,自己這后半生的日子可就算是有依靠了。只是那賈璉卻是偷偷摸摸的,雖說和自己拜了堂,卻不像個正牌夫妻,每日裏便好像做賊似的,晚上來白天便走,哪裏有幾分過日子的樣子。今日鳳姐找上門來,也恰恰是個好時機,若是能進了府,在那府中哪怕是做個妾也比在外頭被人家養(yǎng)著要強。這時候的尤二姐卻哪裏想到如賈府這樣的人家,最最瞧不起的便是像自己這樣的外室,沒個三媒六聘便進了人家的門,只怕是和個通房丫頭差不多的。
這大戶人家的妾,說好聽了是服侍爺們的人,說難聽了也不過就是個奴才,便是生了孩子也不能養(yǎng)在自己恩前的。若是不討主母喜歡,大媽還是輕的,尋個錯處賣出去了也沒人說什么。寵妾滅妻的事情說出來可不僅僅是名聲的事情,在那朝堂上是要獲罪的。
鳳姐心中暗笑,想著今日的事情可總算是做的圓滿了,便拉著尤二姐笑道:“既然姐姐同意了到府上去住,咱們這便走罷,這時候正好老太太太太午睡醒了,去了也便先見見老太太和二位太太罷。”說完便起身扶著平兒的手想要向外走。
尤二姐連忙起身笑道:“姐姐這話說的是,這么些時日以來我倒是還未曾見過老太太太太呢,原本拜見長輩的事情是奴家該做的,只是如今倒是要姐姐來替奴家操心,當真是奴家的不是了。”一面讓身邊的小丫頭趕緊去收拾東西。
我呸!你是個什么身份,不過是個賤胚子罷了,拜見長輩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你!鳳姐心中暗罵,臉上卻是笑著說道:“姐姐當真是個好的。依我看來,倒是也不用收拾什么東西了,府中是樣樣齊備的,姐姐只管帶著丫頭過去便罷了。”
鳳姐說道這裏,腦中靈光一閃,有些猶豫問道:“好姐姐,我說話直,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還請姐姐不要見怪。這別院裏的丫頭不知道是一直在姐姐身邊貼身服侍的,還是二爺后來置辦的?”鳳姐說著這話,心中卻是一點不擔心,不過是個拖油瓶罷了,哪裏會有多少丫頭呢。
果不其然,且聽見尤二姐有些訕訕笑道:“姐姐說笑了,奴家哪裏會見怪呢。這幾個丫頭遠不是跟著我的,只是二爺說了,我獨身一人住在這裏不方便,身邊還是得有幾個伺候的人才是,便喚來人伢子現(xiàn)買了幾個丫頭。”說著看了看自己身邊服侍的四個丫頭。
鳳姐心中暗恨,大家子的規(guī)矩,只有正牌夫人身邊有四個貼身丫頭服侍,姨娘身邊不過就是兩個丫頭罷了。如今看來,這賈璉可是將尤二姐當做正房夫人來待了。
鳳姐笑了笑拉著尤二姐說道:“好姐姐,這事情倒是有些不好辦了。姐姐不知道,咱們府上規(guī)矩大,外頭的人是不能輕易進去的,府中的丫頭都是有定數(shù)的,不能隨意從外頭帶進去。外頭買來的這些丫頭良莠不齊,也沒經(jīng)過多少調(diào)教,若是進了府,只怕給姐姐惹麻煩。府上的丫頭都是好的,人手也足夠,姐姐既要進府去住,還是用府上的丫頭為好,一來都是府上用慣了的人,規(guī)矩上是一絲不錯的;二來府上的丫頭都熟,是換起來也方便,若是猛地來了生面孔,怕那起子小人欺生呢。”
平兒聽見鳳姐這幾句話,心中便是一咯噔,又見尤二姐絲毫不在意,有心要提醒,卻礙著鳳姐在跟前,不好說話。平兒在心中感嘆一聲,這尤二姐倒是個好人,也不像是會爭搶什么的,到了奶奶跟前還不知道怎么著呢。只是自己這身份不好做什么,說不得只能暗中照看著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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