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最深的懷念

夜晚很安靜，訛獸的話語無比清晰。

爺爺？訛獸認(rèn)識小祁的爺爺？小祁的爺爺去世了？

“你所說的囑托，”我問道，“小祁知道嗎？”

“他當(dāng)然不知道，”訛獸回答，“那個人是看著小祁長大的，換言之，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但那個時候這孩子還太小了，只是偶爾能聽到妖怪的聲音而已，所以并不知道我的存在。隨著那個人的年齡越來越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終于有一天，他走不動了，大多時候只能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

“…抱歉，”我說，“讓你回憶起難過的事情?！?

“沒事，既然代筆人都召喚我了，我如果不說清楚恐怕沒那么容易離開，”訛獸擺擺手，“小祁從小就對皮制品有著天生的喜愛，人雖然不算聰明，但卻耐心又細(xì)致，很小的時候他就能給家裏的皮包皮鞋增加裝飾，可這一切逐漸跟著學(xué)業(yè)一起被遺忘了，他和普通孩子一樣考試、補(bǔ)課、升學(xué)，直到那個人告訴小祁，如果不想學(xué)下去，就去做點(diǎn)別的事情吧?！?

“真是個開明的爺爺呢。”

“他只是不想讓小祁的愛好荒廢而已，”訛獸說，“即使當(dāng)時所有家人都覺得這孩子不應(yīng)該放棄學(xué)業(yè)，可那個人卻懂得去尊重小祁的想法，當(dāng)?shù)弥∑钜呀?jīng)不想再繼續(xù)升學(xué)的時候，那個人給了小祁一筆生活費(fèi)，讓他到a市來闖一闖，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爺子其實(shí)是希望小祁能成為一個手工藝人的吧？”

“嗯，他不止一次和我聊起小祁，還說靠自己的手藝吃飯不丟人，可他那時候并不知道，缺乏自信的小祁根本沒有去做皮匠，而是成為一名公司職員，”訛獸說到這裏突然笑了笑，“那個人不能經(jīng)常走路以后，我就每天給他跳舞，陪他說話，逗他開心，后來他也不知道從哪個妖怪那裏找來了這把紅傘，在月光下會根據(jù)我的舞姿來變換音樂，成為了天然的伴奏樂器?！?

“原來傘是他送給你的?！?

“嗯，是啊。剛開始的時候，每次滿月我都會在窗邊給他表演我精心編排的舞蹈，紅傘的音樂總能搭配的恰到好處，他也看的很開心。”訛獸說，“可是…”

“可是？”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的目光開始能透過我，落在窗外的空地上?！庇灚F說，“有很多次我停下舞蹈的腳步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是出神的望著窗外。我明白，對于那個人而言，舞蹈已經(jīng)不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了，那個離開家鄉(xiāng)去a市闖蕩的小祁，才是最重要的。他從小祁每次回家的沈默感受到他在a市過的并不好，可自己如今的樣子也沒辦法幫助自己心愛的孫子?！?

“只能默默的想念了?！?

“嗯，除了想念，什么都做不了。”訛獸說，“他既不能讓小祁回來，也不能告訴小祁該如何解決眼前的迷茫，只有在和我單獨(dú)在屋子裏的時候他才會給我說，訛獸啊，小祁那孩子，其實(shí)真的應(yīng)該去試一試做一個皮匠啊?！?

“所以，你是為了完成那個人…小祁爺爺?shù)男脑覆艁淼絘市的？”

“不僅是心愿，也是請求。那個人有一天對我說，能不能讓我?guī)退粋€忙，讓我來到a市找小祁，引導(dǎo)他找到自信，去嘗試自己喜歡的事情，告訴他人生不能一直停滯不前，擁有一個陪伴一生的愛好，是一件值得讓人羨慕也值得自豪的事情?！庇灚F說，“那個人一直堅信，小祁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皮匠?！?

“只有擁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人，才會這么支持小祁吧。”我說，“舞蹈對于爺爺，制皮對于小祁，都是能夠沈醉在其中無法自拔的事情呢?！?

“嗯，這也就是那個人總掛在嘴邊的自由。”訛獸把瓶蓋裏的酒一飲而盡。

“之后，就有了小祁所給我講的故事。”我給它加滿了酒，“他說是因為他對你說了很重的話所以你才離開，真的是這樣嗎？”

“一個孩子的氣話，我怎可能放在心上，”訛獸說，“不過一點(diǎn)不生氣也不可能，但確實(shí)是我鼓勵了他，他才會去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告白的，雖說失敗了?！彼f到這兒咯咯笑了起來，“現(xiàn)在想來這孩子也挺有意思的，不過被拒絕了而已，竟然會喝醉成那樣。”

“爺爺離世前知道小祁已經(jīng)成為皮匠了嗎？”

“嗯，我在那個人臨走前告訴了他，他聽了有些開心，也有點(diǎn)落寞。”

“落寞？”我問道，“這不是他最希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