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冰冷尖銳，疏淡又凜冽，仿似十二月隆冬的風吹得人僵硬。賀拉斯順著聲源朝皇座望去，就見英俊的男人朝這邊走來，視線落在他身上時，又冷又硬，說：“殿下，以后也沒什么好顧慮的。”

維克托！

那一刻，賀拉斯渾身血液都凝固了，胸口像狠狠被揪住了一樣，“你、你怎么在這裏？”

“來找你。”維克托輕嗤了一聲，自嘲道：“不過，我來錯了。殿下，騙術確實了得，為了騙我，真是下了血本。”

“我、我……”一時之間，賀拉斯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咬著薄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維克托註視了他幾秒，手指輕輕一揮，空氣中出現幾縷薄得跟透明似的藍線，連接了賀拉斯的眉心和維克托的，那是他們精神交流建立的紐帶，薄弱得一捏就能碎掉。

淺層次精神交流，就會自然建立這樣的紐帶。當初維克托擔心賀拉斯精神力承受不住，所以只進行了幾次精神交流，點到即止，從沒經過深層次的精神交流。

“維克托……”賀拉斯好像意識到他要做什么，不知怎么一下子慌了沖上去抓住他的手想阻止，可又不知說什么，該阻止又好像不該阻止，他腦子亂成一團麻，只執拗的抓著他的手。

有的夫夫，精神紐帶是扯不斷的，扯斷了就能宣告婚姻失效，扯不斷婚姻就永久生效。

一旦扯斷精神交流的紐帶，他們就什么都不算了。

……什么都不算了。

維克托像厭惡極了他那樣的觸碰，將人推開了，抬手毫不猶豫抓住幾根脆弱的絲線，輕輕一扯就斷掉了。

那些絲線泛著熒光碎裂在空中，消失不見了。

興許是用力大了些，賀拉斯被推倒在地上，眼睜睜望著這一切，心裏像被撕開一條血粼粼的口子，呼吸都凝滯了。

“沒了精神交流，”維克托朝大殿外緩緩走去，邊走邊道：“你放心，你肚子裏的孩子，會在一個月后消失，不會影響殿下做任何事情。”

做什么？還要做什么？

賀拉斯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鼻尖酸酸澀澀，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裏滾落，想讓他停下腳步等等他，就只是執拗的想讓他留下別走……可精神交流維系一斷，也極為消耗精神力，他走了幾步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怎么辦怎么辦？維克托生氣了是不是？

他是不是以后都不理我了？

再醒來時，賀拉斯想去找維克托道歉，求一個原諒，但維克托在昨天就乘飛船離開了道格拉斯。他抱膝坐在床上，接過雷克斯遞來的電池沒了胃口，又想起維克托給他準備了好多小零食還沒吃，被雷克斯安慰了好一通。

“你說你不喜歡他，你現在只是愧疚，但是你對得起道格拉斯。我想，有了你的研究，以后我們侵略地球就更容易了。”

賀拉斯悶悶的，“侵略地球”像敏感字眼一樣刺痛著他的神經，他穿上衣服在皇宮裏瞎晃了下，不知不覺又走到以前維克托的住所，還有幾只狗狗竄過來嬌聲嬌氣求餵養，他拿了狗糧撒了一地，杵著下巴坐在階梯上眼睛酸酸澀澀的。

……維克托，以后都不來了是不是？

他又想了想，覺得該去地球跟維克托好好道歉，維克托那么好說肯定會原諒他的，大不了撒撒嬌，哭一哭，維克托總會心軟的。

但加德納拒絕了他重新潛伏地球的請求，并說：“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賀拉斯不能去地球心裏煩躁，有點心急火燎：“可是……”

“跟科爾裏奇星的談判，最后一條你知道是什么么？”

“什么？”賀拉斯盤算著怎么去地球，希望趕緊跳過這個話題。

“你跟雷克斯聯姻，由你和雷克斯掌管科爾裏奇星。”

賀拉斯頓住了，抬眼不敢置信望著加德納，“……父皇，你讓我和雷克斯結婚？”

……難怪，一回來他幾乎都被摁頭跟雷克斯獨處，雷克斯幾次欲言又止，那日維克托扯斷精神紐帶時說“不會影響殿下做任何事情”，指的竟然是這個。

維克托再也不會回來了。

潛藏的僥幸和希望被粉碎得徹底，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用一種近乎陌生的眼神望著加德納，眼圈都紅了，搖頭激動抗拒道：“不，我不跟雷克斯結婚！我不跟他結婚！我要去地球！我要去地球！”

他要見維克托。

他突然意識到，他好像……確實很喜歡維克托。

“胡鬧！”加德納厲聲道：“這是我為你爭取得最崇高的權利！”

賀拉斯恍惚朝后退了兩步，轉身朝外面跑，只迫不及待想跳上飛船離開這裏。

可他沒走幾步，就被加德納的侍衛攔住了，他掙扎了好幾下肚子隱隱泛疼，額頭冒著冷汗一陣陣發昏朝地上滑了下去，臉色蒼白。

侍衛們七手八腳將他送回寢殿，御醫來給他把脈，沈默了好半晌說：“殿下，這是流產的跡象。一般來說，道格拉斯人依靠磁場和運氣懷孕，但懷孕后需要進行精神交流才好養胎兒，否則胎兒不易成活。現在這狀況應該是您跟伴侶斷掉了精神紐帶導致的，正常的。”

“您忍一忍，過段時間就好了。”

賀拉斯瞪著眼震驚之余，又好像抓住了點什么，忙問：“那如果我希望他留下呢？我該怎么辦？”

“……殿下可以吃一些藥物維持一下，但也只能維持一兩個月，沒法讓孩子降生的。如果希望他留下，殿下恐怕要跟孩子的父親重新建立精神紐帶。”

賀拉斯撫了撫腹部，咬了咬唇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件事沒多久就傳到加德納耳朵裏，他趕來時軟言安慰了賀拉斯，又說：“我知道你為了帝國犧牲了很多，雷克斯是個很好的青年，你們以后也會有小寶寶的。”

這次，賀拉斯乖巧點頭。

轉頭，賀拉斯就偷偷收拾好東西，偷了雷克斯的飛船，悄悄花高價跟御醫買了兩個月的藥物，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趁著守衛松懈跳上飛船朝地球驅動，心臟砰砰跳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