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沙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老師是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后,手扶胸口,看著面前完全一抹黑的畫作,回答道:“the light of the dark.黑暗之光。”
“你是說,the light in the dark?黑暗中的光?”
葉沙搖搖頭,“不,不一樣。黑暗中的光,是黑暗的對面。黑暗之光,是黑暗的本源?!?
洛清洋不明白:“既然是黑暗,又哪兒來的光?”
葉沙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黑暗中的人,會出于本能去尋找光亮。而尋找光的目的,是要離開黑暗??刹⒉皇敲總€人都想要離開黑暗。在她的腦海一片漆黑之中,有一抹閃亮劃過,便是那一抹黑暗本身的光芒,也足以讓她心頭浮起一絲溫暖。這絲溫暖,又如懸崖上墜落的人,扒住的樹枝頂端滴下的那一滴蜜糖,即便粉身碎骨之前,閉上眼睛,也要體會那融進(jìn)內(nèi)心的甜蜜。
她不能否認(rèn)這幾天她一直在想ardon。沒有煙,沒有止疼片,沒有繁忙的工作占據(jù)她的時間,躺著,站著,坐著,行走著,腦海裏都是他的霸道和無賴??粗溜L(fēng)后那布滿皺褶的白色床單,她居然在懷念他的激情和掠奪?;巳甑臅r間,她沒能徹底忘記他。而他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就重新擠進(jìn)了她的身體和生活。
這個男人到底哪裏值得她割舍不下。純粹的種馬,頂級的渣男,滿腦子濃白的漿液。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傾向,欲求不滿,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想起他,就控制不住狂躁的脈搏和胸口莫名的悸動。
是那抹黑色,記憶中黑鉆在黑暗中閃過的微光,蠱惑了她。是那雙濃黑的眸子,在四年之前au的昏暗中,俘虜了她。是那被他的氣息環(huán)繞時,看不見的黑色羽翼,那被占有,被征服,帶著危險氣味的安全感中,迷失的自己。
洛清洋沒有再追問,只是低頭看著靜靜坐在那裏陷入沈思的女孩。不,不應(yīng)該再叫她女孩了。她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纖細(xì)幼嫩的女學(xué)生,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女孩蛻變成女人。她自小就是一個吸引眾人目光的女孩,漂亮靈慧,才華洋溢,卻也孤僻敏感,輕易激發(fā)男人想要保護(hù)她的欲望。此時此刻,靜靜坐在這裏,她依舊美麗婉約如深谷幽蘭,眉目間帶著一絲困惑憂郁,吸引人前去關(guān)懷呵護(hù)。
看起來柔弱如她,做起決定時的干脆決絕,卻也讓他刮目相看。他沒想到她會在聚會當(dāng)晚就搬來藝?yán)取.吘惯@裏也算是他的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有不便??伤敛华q豫的來了,加上她對他從少年時期延伸出來的習(xí)慣性的崇拜,很難不讓他向前多想了一步。
隔著那道屏風(fēng),他聽到她入夜的輾轉(zhuǎn),不知是初換了地方認(rèn)床,還是為他事所困。他努力了很多次,也沒能繞過那道算不上是障礙的阻擋,過去窺探她的心事。她始終是他記憶中純潔如初的少女,不可侵犯。
“光自在心中?!比~沙伸出手去,撫過面前漆黑一片的畫板,“只需要感受,卻不一定要抓住?!?
洛清洋也伸出手去,抓住葉沙的手,“如果有光可以讓你抓住,那你是否還要沈浸在黑暗裏不愿離開?”
葉沙有些意外的回過頭,面前的男人一身白布的棉衫,據(jù)說是他母親親手織了布裁剪縫制。細(xì)小的繡紋鑲在袖口,帶著他家鄉(xiāng)獨(dú)有的民族風(fēng)情,如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未被文明污染的青山綠水,明媚純凈。
洛清洋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感情。他的眼睛太過清澈,讓葉沙毫無防備的撞上他的渴求與緊張。
葉沙無言,握著她的手微涼,修長的手指似乎還在顫抖。她只當(dāng)洛清洋是她的老師,她年少時的偶像,反而忘了他也是個男人。這幾日和他談天說地,毫無防備,共處一室,雖隔著屏風(fēng),卻也沒有太過在意?,F(xiàn)在想來倒可能是自己讓他誤解了。
葉沙抽出手,淡淡的說:“有時候,并不是想要離開就能離開。讓靈魂困頓其中的,也許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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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航從ardon那裏離開的時候,做好了面對一切不堪的準(zhǔn)備,甚至寫好了遺囑??墒虑榭傁蛑麩o法預(yù)料與理解的方向發(fā)展著。
圍繞在葉氏上空的烏云密布,一陣風(fēng)便吹散了去,客戶,股東,保險公司,銀行,還有葉建國之前的一些至交好友紛紛出手幫忙,陽光普照之處,困難迎刃而解。
ardon突然的高抬貴手讓他開始忐忑不安。連這陣子去而覆回的路琳,都有些奇怪,“問題不是都解決了么?你應(yīng)該開心才是啊。晚上咱們一起去干元吃飯吧,慶祝一下?!?
葉航?jīng)]有什么慶祝的心情。葉沙依舊沒有和家裏聯(lián)絡(luò)。就算她沒有聽到葉氏的風(fēng)聲,家裏畢竟還有她的親生母親。雖然母女倆個的感情并不親密,但怎么說也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即便是出國那陣子,也沒有這么久不與家人聯(lián)絡(luò)的。更何況還是正月佳節(jié),家家團(tuán)圓的時候。
新春已過,接近元宵節(jié),葉沙還是毫無下落。他去找過ardon,遠(yuǎn)遠(yuǎn)見到,那男人一臉的陰沈郁悶,并不似之前的得意張狂,想來依舊被這個女人晾在一邊。放過葉氏,大概也是覺得那樣做毫無意義,不屑再出手。
葉航感嘆,從未想過從小看到大的小妮子,現(xiàn)在居然也能把這些平日裏自命不凡的男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動輒牽扯葉氏上下幾千口人心驚膽戰(zhàn),差點(diǎn)兒丟了飯碗。而她卻不知道在世界哪個角落逍遙自在。
葉建國情況好轉(zhuǎn),已經(jīng)出院。出了這檔子事,葉航對父親背叛母親多年的怨恨也減輕了許多。再怎么錯,畢竟是血脈相連,人說不見就會不見,到時候后悔都無處申訴。
而他自己也在感情中深陷,一方是求而不得,一方是暖玉溫香。路琳在性子上真是太像葉沙,外形也有幾分神似,以至于每次葉航想要狠下心來抽刀斬亂麻,到最后都因受不了她即便傷心卻依舊倔強(qiáng)地表情而不了了之。
人與人之間,也許真的有上輩子欠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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