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陰氣很足，不過暫時還沒有出現預想中的東西，我低頭看了看手表，才十點剛過，并沒有到陰氣最盛之時，索性踱步走向了門口，一把將燈光關閉掉。
燈一關，屋子裏便一片黢黑，盡管隔壁窗臺上也有燈光照耀進來，卻始終被一層稀薄的霧氣阻擋著，難以穿透，反倒折射出一片迥異的色彩來。
我并不著急，直接給自己點了支煙，搬來小馬扎，直接蹲坐在了病房一側，平心靜氣地等待起來。
這一等就是半小時，直到我自己都有些不耐煩了，準備起身去衛生間小解的時候，方才聽到病床角落裏，傳來的“咔咔”聲。
我一扭頭，就看見一只森白的手，正沿著病床縫隙下面緩緩伸出，試圖朝著吳彪那裏爬過去。
我立刻將身體定格住，并不忙于喝止，直到那只森白的人手，在視線中伸得越來越長，即將要掐向吳彪脖子的時候，我才冷冷地發聲道，“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何必這么絕？”
我話一脫口，那只伸到一半的手臂，方才猛然頓住，隨后，床板下傳來嘎吱嘎吱的晃動聲，有一張黢黑破碎的人臉兒，漸漸探出了病床，對著我，投射出冷幽幽的眼神。
見它這幅鬼樣子，我忍不住沈沈地吸了一口氣。
此時趴在吳彪床下的鬼影，的確是當初在洞穴裏尸變，又被吳彪親手用手雷結果掉的小軍。
盡管他那張支離破碎的臉，顯得極度扭曲，已然失去了生前的平和，然而那怨毒的視線，卻跟他詐尸之后瞪向我們的眼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瞧見我，這家伙居然并不害怕，反倒麻木地轉動了幾下脖子，“咔嚓咔嚓”，好似日本恐怖電影中的情節，直接將雙手撐在了地板上，拖著沈重的身子，一點點朝我爬過來。
我會害怕嗎？
不會！
此刻的我站在原地，冷眼瞧著正在地上爬動的鬼影，眼中只剩憐憫和悲哀。
半個多月前，這家伙還是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一個血氣方剛的熱血男兒，如果沒有發生在熊人嶺的那件事，他可能直到現在，仍舊在軍營中自在快樂地生活著。
說到底，這家伙的死亡，我也是有一部分連帶責任的。
于是我嘆了口氣，緩緩蹲下身，將目光平靜地投過去，盯死了那張被仇恨和怨毒所彌漫的扭曲臉盤，靜靜地說，“何必呢，你的死，只能怪時運不濟，并不能全怪在吳彪身上。”
那鬼影仍舊爬動著，竭力向我散發著怨毒和恐怖的氣息，然而我只是幽幽一嘆，忽然伸出左手，輕輕搭在這家伙的背上，手心裏的氣息一放，他便被我死死地按在地上，無法動彈了。
我一邊催動小腹下的氣息，消磨掉他身上的戾氣，一邊滿臉悲憫地說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不如歸去，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聽了我的話，那鬼影渾身一震，麻木地抬起來，用陰惻惻的語調說，“憑什么，憑什么你們都活著，我卻死得那么慘，他把我炸得尸骨無存，我為什么不能找他，咯咯……”
當他說話的時候，原本徘徊在病房空間中，那冷幽幽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更為深邃了，無端兇戾的氣息自他身體中彌漫開來，宛如洪水，一遍遍沖刷著我那張僵硬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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