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裏有星光閃爍,但再開口,語氣已然變得冰冷:
“或許我應(yīng)該遇見你再早一點?這樣就能搶在那個人的前面,在你心裏占上多一點的分量。阿羅,我小時候是那樣喜歡你,迫不及待的想出宮與你在一起。而后我反思這種心情,以為是自己不思進取、縱情聲色。但其實不是,我不是什么紈绔,與一名舞姬的糾纏不清,只是因為……”
他斂了笑意,輕輕地說:
“羅迦,因為你是我的劫數(shù)?!?
我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冷冷地開口:
“你既然知道,就應(yīng)該果斷的殺了我。你們漢朝的貴族,不是向來喜歡,將隱患扼殺于無形之中嗎?”
“是?!保湫χ鸬溃骸翱晌移纯矗降资翘烀y違,還是人定勝天?我想要的,就算是摔碎了、扯壞了,也要搶到手!阿羅,好好擇你的米吧,你跑不掉了?!?
他拂袖而去,把房門摔得‘咣當(dāng)’一聲,掉落下許多塵土。
他可真是個天生的貴族,即便是發(fā)怒的時候,也仍是清雅的、高高在上的。而我終于脫力地蹲在了地上,抱著膝蓋,身子止不住的發(fā)抖。
我只想做一名頭腦簡單的舞姬,可命運的雄獅已經(jīng)蘇醒,張開了血盆大口。
王子、玲瓏、琴歌、楊飛白……這覆雜的人和事,我要如何逃過?如何逃得過?!
……
我一度以為,擇米這種粗活兒,實在算不得什么刑罰??晌液芸炀皖I(lǐng)會到,比起冷冰冰的刑具,這種漫無天日的懲罰,才是最磨人的。
我本也不是農(nóng)婦,沒接觸過什么谷物。兒時常吃的是馕餅,來到長安后,吃的又是煮好的糳米。香甜軟糯,口感綿長。
可從糲米,到粺米、糳米、御米,要經(jīng)過那樣瑣碎的工序……寒冬臘月的,房子裏堆得也不是什么新鮮稻谷,而是去年的陳谷子。被凍得硬邦邦的,連去殼都十分困難。
更別提還有發(fā)霉變質(zhì)的了,要一粒一粒的挑出來,不能浪費了好的。生蟲的也要仔細(xì)地挑揀,實在是惡心極了……
初時我見到老鼠吱吱叫的爬過,還會害怕得尖叫一聲!但約莫半個月過后,就開始臉色淡然的同鼠仔聊天了……
看守我的人有仆婦,也有持刀的守衛(wèi)。但他們都不同我說話,簡直拿我當(dāng)空氣一樣。這種漫長的沈默,逼得我快要發(fā)瘋了!
于是我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干完一切雜活兒之后,親自去煮一碗粥了!剛開始控制不好火候,不是煮的夾生、就是煮的太稠。后來終于能熟練的添水加柴,做好一碗香噴噴的粳米粥。
其實我雖是個‘犯人’,但每日的伙食還不錯,有菜有肉的。但我最愛吃的,還是每日深夜的這一碗粥,清清淡淡、回味悠長。
就像過日子一樣,你曾以為顏色鮮亮的熱鬧菜色,是極好的。但年歲漸長,卻發(fā)現(xiàn)最食髓知味的,還是一碗簡簡單單的米粥。
就算是布衣粗食,傍晚時和家人圍坐一桌,安靜地分享這一餐,定也是十分溫馨的場景了。
可惜沒人會和我分享這些感受??词匚业娜耸悄菢佣啵h(yuǎn)超過了正常的配額。與其說是在監(jiān)督我干活兒,還不如說是為了隔絕我與外界的聯(lián)系。將我困在這郊外的小小農(nóng)莊,連只傳信的鴿子都飛不進院墻……
我努力的修身養(yǎng)性,告誡自己要平心靜氣、要安靜……可我實在是受不住了!連個拌嘴的人都沒有,這日子要如何過得?
所以那一日,當(dāng)那些人氣勢洶洶的砸門時,我心裏其實是有些竊喜的!
真是天佑我也,總算來了會說話的活人了!就算是來找茬兒的也好,好歹不是冷冰冰的木頭人了!
“這什么地方?嗆死了!”
嬌滴滴地聲音從院門口傳來。我滿懷期待的抬起頭,先是看到一雙淡粉色的緞面繡鞋,再看到銀紅的羅裙、蘇繡的手帕,還有耳畔晃晃悠悠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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