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金坊可還好？”

“還好。”，她點(diǎn)頭答道：“你不在后，媽媽提拔了位新人，行舞倒也不錯。只是少了些靈性，捧場的人少了些，沒了你在時(shí)的盛況。”

“不急。”，我笑道：“舞技非一日之功，我鉆營許久，不也沒什么建樹么。小時(shí)候吃了那樣的苦，本以為能多跳幾年的，沒料到自己那樣不中用，早早的就沒法跳了。”

琴歌頓了一下，眼神驟得一暗。她用余光看了看楊飛白，見他沒聽出我話中的隱喻，才放了些心，回道：

“你為銘金坊效力了這些年，也夠了。一生何其短暫，能抓住的機(jī)會，就莫要放棄了。”

我看著前方，笑道：“話雖如此說，可我本就是為此而生的舞姬。若不跳了，就不再是那個羅迦了。”

“那就做個新的羅迦！”，琴歌有些急了，勸道：“你不過是個女子，所能做的，已經(jīng)盡力了。”

我眼神一沈，轉(zhuǎn)而說道：“今日的柳色怎樣？”

琴歌一怔，點(diǎn)點(diǎn)頭，說：“陌上春柳色，這樣淡的綠意，卻是極美的。”

“可惜我給你折的那枝，不過幾日就枯了。”，我指了指身旁的一株垂柳，說：“它生在樹上，被風(fēng)吹、雨淋，被蟲蛀。不過幾月時(shí)間，就枯萎老去了。可這就是柳葉的命數(shù)吧，葉子一茬茬的長、不斷換新，樹卻是扎根在土裏的，穩(wěn)得很。”

我同琴歌自小待在銘金坊，有很多話不用明言，她卻是能懂的。就像此刻，我的意思是羅迦命如柳葉，和其他的樓蘭探子一樣，都是為了王子而生長的。

我們?nèi)藬?shù)眾多，甚至常換常新。但葉子多了，柳樹才能健□□長。一旦都沒了，不是到了寒冬，就是柳樹要枯死了。

而琴歌有些洩?dú)馑频茫瑢ξ艺f道：“你已經(jīng)把這支摘下了給我了，我回去插在瓶子裏，或是種在土裏。或許，又能綠上片刻呢？”

她想說，我已經(jīng)有了新的命數(shù)了，該跟著五皇子好好生活，莫要再忠于前主了。

可事情遠(yuǎn)沒有這樣簡單，我笑著提醒她：

“你忘了坊裏的那幾只貍花貓了？你拿著柳枝回去，定要被叨了！若是插在花瓶裏，它們會把瓶子都打碎的。”

楊飛白在一旁聽著，詫異道：“這樣鬧騰的貓，還養(yǎng)著做什么？”

“治鼠患啊！”，我接茬道：“老鼠不止一只，貍奴自然也不止一只了。就像你們說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世上所有覆雜的關(guān)系，都是有存在的道理的。”

“你倒是高深了一次！”，他搖頭笑道：“若再有文采一些，此刻就該題詩作賦了。”

我掩嘴笑道：“我不會那些文縐縐的！好了都尉大人，我們看夠柳色了，去吃晌午飯吧？琴歌，我給你的柳枝也別丟了，回去轉(zhuǎn)贈他人吧！”

琴歌的眼神覆雜，干笑著扯了扯嘴角，說：“知道了。”

此刻，我轉(zhuǎn)托的事情，已經(jīng)說得了！琴歌雖有些不忿，但她知道了我的意思，一定會把我的話，轉(zhuǎn)述給安玲瓏的。

心事已了，我便開心的拽著琴歌，去嘗廟裏的齋飯了。

……

那天回去的時(shí)候，我給阿五也帶了一枝柳條。

他向來風(fēng)雅，便尋了個進(jìn)貢的素白瓷瓶，將柳枝修剪了一下，插進(jìn)了瓶中。黑漆的幾案上，擺了這樣一個瓶子，倒是怪好看了。

他閑散的坐在幾案后面，拿著一冊書卷，狀若不經(jīng)意的問我：

“今天，都同琴歌說了什么？”

“也沒什么，一些閑話罷了。再說……你不是都知道么？”

阿五揉了揉額角，笑容有些發(fā)冷：“飛白確實(shí)告訴我了，不過他一個粗人，聽不懂你的感懷。”

“那你聽懂了？”，我繞過那個小幾，親昵地?fù)ё×怂牟弊樱Φ溃骸澳憧傉f我疑神疑鬼，你不也是心裏存疑，不相信我么？”

阿五頓了一下，將書卷放了下來，嘆道：“阿羅，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怕橫生枝節(jié)，所以多加小心罷了。”

“放心吧。”，我把頭枕在他的肩上，留戀的蹭了蹭，說：“我不是在這裏么？你莫要看文章了，陪我吃些點(diǎn)心吧。”

“怎么今天這樣黏人？”，阿五有些無奈，刮了下我的鼻子，佯怒的說：“我難得用功一次，你卻要擾得我沒法子專心了！明日準(zhǔn)備不足，我定要被太傅申斥了。”

“你都看了好幾遍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天是這卷、昨天是這卷，今天還是它！”

“那、那不是因?yàn)椤保⑽宓哪樣行┘t了，不自然地說：“不是因?yàn)槟阋恢弊趯γ媛铮　?

我戳了戳他的臉，哈哈大笑，說道：“你就是心志不堅(jiān)，還怪我咯！”

阿五重重地嘆了口氣，皺眉道：“都說美色惑人，我今日算是明白了。既然你這么堅(jiān)持了，那我就勉強(qiáng)陪你吃上一口吧！”

說完，他卻忽然親上了我的嘴角，還不懷好意的舔了一下！輕笑著說：

“有點(diǎn)心渣子。”

“你！”，我紅著臉撒開了手，卻被他一下子捉住了胳膊，帶進(jìn)了懷裏！

阿五抱著我，蹭了蹭我的頭發(fā)，憧憬地說道：“等到了封地，你我就不必躲躲藏藏了，我就能日日陪著你了。”

“嗯。”

我窩在他懷裏，悶悶地答了一句。阿五的懷抱可真暖和，我舍不得放開，但再留下去，對他、對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這世間的事，又豈是能事事如意的呢

我這樣費(fèi)盡心思，也不過是為求一個‘生機(j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