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忘了?怎么可能忘了。他怎么可能會忘記月野宙?諸伏景光聽到松田陣平的質問,想要開口反駁,可辯解的話卻說不出口,這種辯解都頗為無力,只會讓他顯得更加心虛,還不如實話實說。只是礙于保密協議和安全性考慮只能隱晦地表達一下原因。“沒有,只是沒辦法去。”諸伏景光緩和了一下,低聲說道。“是嗎。”松田陣平不置可否,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可諸伏景光聽得出來,松田陣平心里還有怨氣。諸伏景光沒辦法責怪松田陣平的怨氣和怒火,因為哪怕換位思考他也會生氣。是啊,當初在警校時是多好的朋友,大家無話不談,就連畢業之后也會聚會,可他們六個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哪怕對方真的做了壞事而死,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怎么可能連葬禮都不去?更何況那全都是誤會,月野宙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他們幾個,也沒有做對不起正義和本心的事情,只不過因為誤會沒有解開。他們甚至沒有立場去責備月野宙。那景光和零為什么不來呢?的確,他們兩個或許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做,沒有辦法回來,也沒有辦法露面,他們幾個都能理解。可是哪怕打個電話,或者發一條郵件告訴他們只是因為有事沒辦法回來也好,可他們兩個什么消息都沒有,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失去了蹤跡。甚至沒能見到月野宙最后一面。松田陣平知道自己現在不太冷靜,但那又如何?他甚至覺得如果諸伏景光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會忍不住給他一拳。可惜他不在。他煩躁地開合著打火機,發出清脆的咔噠咔噠的聲音,那規律的叩擊聲讓松田陣平冷靜下來。他索性拉開了窗簾,讓外面的月光撒了進來,照亮床頭那一小塊地方。這都快凌晨五點了,街上依舊有人影,松田陣平從床上下來,去陽臺上抽了根煙。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個人的公寓位置差不多,幾乎就是樓上樓下的距離,他拿著電話走出去,聽到電話那邊諸伏景光的呼吸聲,突然有些泄了氣。哪怕不高興,可他們畢竟是這么多年的朋友,還是開口道:“怎么突然想起問他了?”“我今天見到了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松田陣平停下,“在米花町?”阿宙拒絕他們的接送,自己去了米花町,松田陣平知道這件事,如果諸伏景光看到了月野宙,那就只能是在米花町。“嗯。”諸伏景光承認了,“我想知道那是不是他。”松田陣平“哈?”了一聲,然后煩躁地說道:“不知道。”但其實松田陣平的態度已經給了諸伏景光答案。松田陣平都能一口說出對方出現在哪里,那就能肯定說明松田陣平知道這個人的事情。既然松田陣平知道了,那萩原研二應該也知道了。自己現在就應該再給萩原研二打個電話。萩原研二對這方面非常敏銳,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十分透徹,如果松田陣平都這么認為,那么萩原研二或許也已經確認了這個人就是月野宙本人。可現在是凌晨,松田陣平沒有睡,但萩原研二大概已經睡了,諸伏景光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更何況,比起松田陣平,諸伏景光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太敏銳,諸伏景光在這件事上有一種本能的害怕。“我很抱歉。”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之后說道,“我那個時候真的沒有辦法過去,但是在你們走之后,我和零也去墓地祭拜阿宙了。”松田陣平沒說話,但諸伏景光可以聽到那邊的松田陣平重新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這才聽到他又重復了一句:“是嗎?”偷偷去祭拜了嗎?哈?可是這有什么用?諸伏景光不知道要說什么,兩個人沉默著,看著窗外的繁華夜色。松田陣平覺得自己該生氣。生氣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這么多年不知道回個消息,也生氣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這么多年來沒有去見過月野宙,更生氣諸伏景光在一切結束之后又突然出現。可是現在的生氣有什么意義?他甚至不想告訴諸伏景光那就是月野宙,也不想讓諸伏景光去找阿宙。或許比起自己,阿宙更不愿意見到景光才對。可……他現在打這通電話來的意義是什么?一支煙沒抽幾口就只剩下煙嘴,松田陣平把煙頭按進煙灰缸里,又重新點了一支煙,這種抽法讓煙消耗得很快,一邊的煙灰缸里面就多了好幾根煙頭。“那是阿宙對吧。”不知道過了多久,諸伏景光這才又開口道:“不是什么人假扮的是嗎?”松田陣平原本平靜下來的心情被諸伏景光這話又給刺激得洶涌。“你還在懷疑他?”“我沒有。”諸伏景光下意識否認,“我是相信他的。”“這樣啊,那你自己去查吧,去親自查一查,看看阿宙究竟是不是阿宙。”說著,松田陣平直接掛掉了電話,諸伏景光聽著那邊的嘟嘟聲,過了好久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信任是自己和阿宙之間永遠的一根刺。是啊,如果一開始自己能夠信任阿宙,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是不是如果能仔細地調查,從最開始就查出所有的真相,阿宙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呢?過了這么多年,懊悔和痛恨沒有一天從他的心里消失,甚至會做夢,夢到月野宙死之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景光,你有信過我嗎?你還會信我嗎?】如果當初自己堅持一下,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可是世界哪里有如果?如果有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遺憾,自己就有機會改變這一切。諸伏景光放下手機,將這通電話的記錄刪除,然后打開了通訊錄,在那個號碼上面停留良久。這是月野宙以前的舊手機號,在畢業之后這個電話就不再使用,可月野宙會定時往里面充錢以保證能夠和以前的朋友聯系上。但是這個號碼在三年前就已經停機了。沒有人再去充話費,自然沒辦法保持最基本的通話功能,甚至連打電話過去也只是機械地系統提示該號碼已經停止使用。這個號碼的主人已經不會回來了。不。諸伏景光低下頭,將手機屏幕熄滅,按死了關機鍵,將手機藏進了吉他包里。他還活著。自己……或許還有彌補的機會。去見他。去見他,去請求原諒。那個人就在同一層樓上,只隔了不到一百米而已,自己還能見到他。諸伏景光抬起了頭。他的吉他包里面就只有吉他和一把手/槍和幾枚自己用的特殊紐扣竊聽器和跟蹤器。諸伏景光不打算把這些東西用在月野宙身上。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希望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至少表面上不要變成他最討厭的樣子。但自己做的這些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經發生了,自己再怎么做都于事無補,只能盡自己所能去彌補當初對月野宙造成的傷害。諸伏景光將電腦里面的所有線索都清除掉,確定哪怕是酒廠里的情報組拿到自己電腦也翻不出什么異常的東西,這才將電腦收起。惦念著的人就在不到百米外,可諸伏景光卻無法靠近,只能隔著幾間房呼吸著唯一相同的空氣聊以慰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諸伏景光縮在沙發里面,用指節頂著嘴唇,混沌的大腦開始運轉。就算松田陣平已經確定了也不行。現在里面牽扯到了酒廠和港口黑手黨,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做選擇。還有零……諸伏景光想起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做任務的降谷零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零是否知道這個“月野宙”的存在,但如果被零知道了有這么一個人,肯定會不擇手段地調查,調查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月野宙。或許能解釋一句這是謹慎,可這對月野宙來說何嘗是一種不信任。至少暫時不能讓零知道阿宙的事情。諸伏景光不確定月野宙現在的行事作風,但至少今天接觸到的來看,月野宙的性格可能更加傾向于在警校時期的與世無爭。也是自己最熟悉,最懷念的時間。是偽裝嗎?原本諸伏景光不打算去打擾月野宙,也不想打擾月野宙現在的生活,可是現在,諸伏景光卻不得不去看看了。陣平說的話……諸伏景光合上電腦,將拿出來的道具全都塞了回去。在沒了電腦屏幕這個光源后,房間里面就只剩下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但僅僅只是這些光亮可沒有辦法照亮整個客房,諸伏景光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當時背著吉他包站起來,重新拉開了大門。月野宙敲擊鍵盤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走廊盡頭傳來的聲音輕微卻極有存在感,隨后就是關門聲和輕輕的腳步聲。諸伏景光要走了?不。這是……來找自己了。月野宙將電腦合上,輕手輕腳地放在了床頭,然后拉上被子,做出了已經睡著的姿勢。腳步聲停在了門口,許久沒有動過。寂靜的夜里,兩個人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思考著同一件事。他/自己要不要進去。諸伏景光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一個用力就能夠打開,這種密碼鎖對他們來說基本上等于不存在,可自己一旦推門而入,那么自己和月野宙之間的事情大概就沒有什么可以轉圜的余地了。真的很難解釋。為什么自己會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人的房間里面?又為什么要進來?肯定會被當成小偷。阿宙見到自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罵自己,又或者冷眼相對?不管是什么反應,只要阿宙肯對自己說話,那就有轉圜的機會。諸伏景光更害怕月野宙不理自己。就像今天晚上見面時的樣子似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好似他們之間沒有除了和陌生人之外的關系了。那是諸伏景光最不愿意接受的一個結果。他甚至希望那是月野宙故意做出來的拒絕姿態,這樣也能給他一點點希望。諸伏景光握緊了門把手,猶豫了半天,卻遲遲不肯壓下,不敢面對門后的景象。他不知道月野宙有沒有醒過來。又或者已經被自己吵醒了,現在正在等著自己進來。而還在裝睡的月野宙卻皺起了眉頭。屋外的諸伏景光怎么猶豫了這么久,他還以為諸伏景光為了追求真相會來到房間里面,就他們兩個這決裂的程度,見到死而復生的自己,說什么也要進來察看一番吧。不然呢?就單純過來探探路?終于,就在月野宙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聲非常輕微的,明顯控制了動作的開門聲,從玄關處可以看到隨著門縫照進來的昏黃燈光,連帶著諸伏景光的影子也從門口拉了進來。月野宙調整了一下呼吸,背對著門口的位置裝作已經睡熟閉上了眼睛。而在諸伏景光走到玄關和室內的交界處,看到躺在床上背對著自己的月野宙之后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睡了?不可能。以月野宙的警惕性自己在門口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發現了,那他為什么還沒醒過來?總不會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會過來?故意做出睡覺的假象拒絕嗎?諸伏景光扶著墻,視線落在床上鼓起的弧度上,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聲。這是無聲的拒絕。拒絕自己的靠近,拒絕解釋,拒絕和自己相見。自己該離開。就應該像月野宙希望的那樣立刻離開,從月野宙的生活里離開,徹底消失,拒絕再次見面。可自己真的甘心嗎?不甘心。也不應該。諸伏景光靜靜站在原地,過了好久,這才抬腳,準備后退離開房間。既然現在不愿意見到自己,那么以后再找機會也許現在并不是一個合適的見面時間。不應該。這不應該。自己不應該冒失,立刻離開,等一個更合適的時間再談這件事,甚至——砰!他眼前一黑,只覺得一陣大力從面前傳來,一道身影不知何時來到了眼前。明明經歷過數年的特殊培訓,可是在月野宙面前,他依舊毫無反擊之力地被擊中了肚子,整個人向前蜷縮了起來,身體在這些年的訓練下下意識尋找著反擊的機會,可月野宙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一下膝撞毫無收斂,諸伏景光只覺得劇痛,整個人天翻地覆,被壓在了地上,月野宙的膝蓋壓在自己的后背,那雙冰涼的手像鐵鉗似的箍著手腕,反剪在背后。只有月野宙能做到。諸伏景光臉貼著酒店地板上鋪著的廉價地毯上,短硬的化纖毛把他的臉磨得生疼,可這種細微的刺痛卻無法讓諸伏景光轉移注意力。他的所有情緒和感知都留在了背后。月野宙的身上。長至腰際的銀白色長發因為月野宙的動作垂了下來,有一小部分碰到了身下人的臉頰和脖子,癢得厲害,洗發水的香味涌進鼻腔。而屬于月野宙的那雙淺色的澄澈眸子里全是警惕和提防,唯獨看不到諸伏景光想看到的東西。自己當初對阿宙做了那么過分的事,還誤會了他那么久,阿宙應該是恨自己的。可是,為什么他沒能看到恨呢?這個認知讓諸伏景光整個人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想要從月野宙眼里找到自己想看到的情緒。“你是誰?”月野宙的聲音極冷,在初冬的夜里也寒冷刺骨,聲音里除了疑惑之外還有一絲威脅。他看著諸伏景光的眼神里沒有一絲驚訝和仇恨,甚至連激動都沒有,就是單純地看著陌生人,一個想要襲擊自己的陌生人。諸伏景光怔怔地望著月野宙,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而月野宙的回答則是又加了幾分力道,“說話。”直到這時,諸伏景光這才張了張嘴。明明之前已經預想過了好幾個可能,想好了見到月野宙的時候自己要說什么,可真的見到月野宙之后,自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阿宙這是拒絕?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是在狡辯,都是在加深對阿宙的傷害。他要怎么說呢?對不起?可是對不起有用嗎?能改變這一切嗎?不能。“我……”諸伏景光終于開口。他看到月野宙這個反應,其實已經明白月野宙不想接受自己的道歉了,他對自己的態度就是對陌生人的態度,毫無特殊之處。諸伏景光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格外沙啞,從胸口蔓延而上的淡淡酸澀讓他緩了幾秒之后才說出剩下的話。“過來看看。”這個借口可笑極了,但到了這個時候只能說出這些話。月野宙的表情似乎有一些疑惑,似乎沒想明白諸伏景光為什么會這么說,只是壓低了身子,湊得更近了些:“你不是晚上那個在大廳里的人么?”諸伏景光遲疑著點頭,“是我。”“所以呢,你半夜來我房間是為了什么?”月野宙雖然這么說,可他手上卻沒有放松,依舊壓制著諸伏景光,沒有松過一絲一毫。“……你不認識我了嗎?”諸伏景光問道。“我該認識你?”月野宙反問道。我該認識你?是這樣嗎?諸伏景光咽了一口,他的胳膊被反剪背后,因為供血不足已經開始發麻了,后背壓著的重量也絕對不輕,可諸伏景光卻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手指抽動了幾下,最后又松開。阿宙眼里的陌生不似作假,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就連鉗制自己的手和動作也絲毫不留情面。可這如果放在以前,阿宙在和自己切磋的時候絕對不會下這么重的手,只會點到為止,如果不小心下手重了還會自責自己沒有控制住。就算是他們決裂的那個晚上也沒有——他就是拒絕和自己相認。也是,這太正常了,哪怕是諸伏景光自己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是自己遭遇了月野宙所經歷的那一切也會拒絕和他相認。月野宙將對方的一切反應都看在眼里,歪了歪頭,將因為姿勢原因滑到眼前擋住視線的頭發別到一邊,“不說的話我就報警了,讓警察來處理。”“等下!”諸伏景光趕緊開口,“請不要報警。”如果警察來,那這件事可就解釋不清楚了。諸伏景光一時間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笑,但從月野宙口中聽到警察這個詞的時候他只是搖頭。明明阿宙他應該對警察失望的,可現在阿宙竟然還能提起報警。是還對警察抱有好感依舊信任警察么?“那就說你為什么要在半夜來我的房間,總不能是來偷東西的。”月野宙又問道。“不是,我……”諸伏景光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故友?月野宙都擺明了不愿意見自己,承認自己,現在甚至還以陌生人的身份和自己交涉。擺明了是不愿意和自己再扯上關系。“我只是……覺得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所以沒忍住,抱歉。”諸伏景光猶豫了一下才說出這個借口,哪怕這個借口十分拙劣,根本無法讓人相信。月野宙狐疑的看著諸伏景光:“你覺得我會相信嗎?如果我真的和你的朋友很像,那你當時就應該過來找我,而不是半夜闖入,我不喜歡別人騙我。”他說著,看向了剛才就被甩到一邊的吉他包。這重量可不像是吉他,反而像是裝了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應該是槍械。帶著槍來找自己,估計是想半夜給自己來一槍。但說歸說,月野宙還真沒打算把諸伏景光送到警察那里,畢竟諸伏景光現在應該還是臥底,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可月野宙卻不想就這么輕飄飄地放下。“抱歉,我只是……”諸伏景光解釋道,盡管他的解釋非常的徒勞,“我可以補償你,但是還希望你不要報警。”“我無法相信你。”“對不起。”月野宙稍微放松了一下對諸伏景光的鉗制,他單手按住諸伏景光,右手則伸向了一邊的吉他包,想要看看他的吉他包里面有什么,但諸伏景光卻瞳孔緊縮,趕緊說道:“不要動!”這個包里面還有壓縮炸彈,還有偽裝起來的狙/擊/槍,如果被月野宙發現,那可就真的解釋不了了。月野宙回頭望向諸伏景光,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你可是小偷,沒有資格阻止我,還是說你的包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抱歉!我騙了你!”諸伏景光只能直說,“阿宙,我是特意來找你道歉的。”他叫出月野宙的名字時十分忐忑,卻有一種大石即將落地的決絕。自己都直接叫出了阿宙的名字,撕破了阿宙的偽裝,那么阿宙會不會冷靜下來跟自己談談?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好好談談才能夠解開心結,而之后,不管月野宙同不同意,他都會盡全力彌補。他只希望月野宙的眼里有自己。月野宙的手果然停了下來,隨后反手打開了燈。暖黃色的燈光突然亮起,突如其來的光晃得人眼前發黑,諸伏景光下意識閉起了眼睛,卻發現月野宙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月野宙從他身上站了起來。被光線拉長的影子正好遮住了諸伏景光的臉,讓諸伏景光得以睜開眼睛,諸伏景光活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手臂,扶著地面站了起來,將歪在地面的吉他包拉了過來,重新背在身上。這一次,在燈光下,他終于看清了月野宙的臉,他比月野宙要高小半頭,從這個角度看可以看到月野宙低垂的顫動的睫毛,還有耳朵上那枚小小的,紅色的痣。諸伏景光發現自己看不透月野宙了。“道歉?”月野宙是真的意外,“有什么好道歉的?難道你欠了我的錢嗎?”“……什么?”諸伏景光好像沒聽懂月野宙的意思,“并不是欠錢,而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即便自己叫出了月野宙的名字,可月野宙依舊用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對待自己。這甚至不像是故意假裝,而是真的不認識。“而是什么?”月野宙追問道,“難道是我欠你錢?應該也不至于吧。”諸伏景光扶著墻壁的手扣緊,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后背靠著玄關冰冷的墻壁,月野宙那好奇的視線讓諸伏景光有些難堪。他有了個不得了的猜測。難道月野宙……不記得了?“我叫……綠川光。”他先是說出了自己的假名。月野宙露出茫然之色。“我們認識嗎?”諸伏景光試探性地問:“那諸伏景光呢?”月野宙更茫然了,“這又是誰?”“我們以前是朋友。”諸伏景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想唾棄自己,可他的視線卻無法離開月野宙的臉,想要從月野宙的身上得到一個反饋。哪怕月野宙露出一點厭惡或者是難過他都能證明月野宙是在假裝不認識自己。可是他失望了。月野宙對自己是純然地陌生,甚至聽到這個名字也僅僅只是疑惑,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朋友嗎?抱歉,我完全不記得。”月野宙指著自己的后腦,“醫生說我這里有個什么血塊壓迫了神經導致我失憶了,醒來之前的記憶全都不記得。”“失、失憶?”“是吧,沒想到這種事情能發生在我身上。”月野宙感嘆道,“不過既然說是我以前的朋友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呢?在我住院的時候你也沒來呢。”“……對不起,我不知道。”諸伏景光低下頭,“我不知道。”“我倒是無所謂,畢竟不記得了。”月野宙看著諸伏景光低垂的頭,看著他的發旋,“對了,你說對不起是為什么?總不會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吧,搶了我的女朋友?還是其他的什么?如果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根本不用過來找我道歉,還一副欠了我錢的樣子。”諸伏景光只是茫然地搖頭。他該怎么說呢?說對不起害死了你,請你原諒我。太無恥了。諸伏景光只覺得眼前出現了重影,月野宙的身影好像模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他好像還穿著淡藍色的警校制服,站在樹蔭下笑意盈盈,但很快就變成了現在這個穿著常服的月野宙。溫柔得不似真人。“是……我沒相信你的解釋,誤會了你。”諸伏景光聽見自己這么說,“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嗯?”月野宙有些奇怪這個很不好的事情是什么。他太好奇系統給自己安排得過去了,怎么這些人好像欠了自己一樣。“害死了你。”諸伏景光的聲音輕飄飄的。月野宙一愣,扭頭打量著諸伏景光:“怎么可能,不要開玩笑了。”諸伏景光怎么可能害死自己?自己的□□強度是普通人幾十倍,一般人根本傷害不到自己。或者說,如果不是自己主動求死,不會有任何人有得手的可能,就算是暗算自己,月野宙也能給自己博得一個生存的機會。除非是近距離接觸到了爆炸,但這種情況非常少。所以月野宙對諸伏景光說的話很不以為然。“為什么不可能?”諸伏景光反問道。“因為我只是個普通人啊。”月野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除非是出車禍,不然怎么可能死來死去的,如果你是為了讓我忘記你半夜私闖的事情還是換個借口比較好。”“我沒有。”“可是你這話明顯就是在騙人,根本不可能發生。”“為什么不可能發生?”諸伏景光提高了聲音,“的確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信我,如果不是我的話、如果不是我的話……”諸伏景光的聲音漸漸低了,最后徹底消失。“信你?可是你說的話完全沒有可信度,算了,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快點走吧,不然我真的要報警了哦。”月野宙對他揮了揮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失憶了啊。忘記了過去。諸伏景光突然覺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塊,就好像努力維護的綺麗夢境終于要付之一炬,在看到月野宙那和往常無異的表情時,他這些年高高筑起的空中樓閣終于失了根基,轟然倒塌。諸伏景光想過很多可能。他之前就想過如果月野宙還活著,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之后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埋怨自己。也許月野宙不愿意原諒自己,厭惡自己,憎恨自己,視自己如無物,每一個可能都想到了,每次被夢魘驚醒時他望著天花板都會茫然。可諸伏景光完全沒想過月野宙會忘記。忘記了那些灰暗的過去,忘記了一切,重新變回了月野宙自己最喜歡的樣子。還是那個善良溫柔的月野宙。其實這是好事。諸伏景光不住地想著。這是好事。能夠忘記那么痛苦的過去重新開始新生活是一件好事,自己該替他高興。可是他怎么會這么難過呢?那些過去,那些足以被銘記的過去,為什么、為什么會忘記?他希望月野宙能夠逼問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不相信自己,大家不是好友嗎,信他一次能怎么樣?可是月野宙忘了。那些藏在最深處的后悔和恐懼后知后覺地泛起了波瀾,頃刻間化為滔天巨浪徹底將諸伏景光卷入其中,無法呼吸。月野宙就見諸伏景光突然蹲了下來,右手抓著胸口的衣服,好似喘不過氣來,他趕緊也蹲下/身,拍著他的后背,“你怎么了?是哮喘犯了嗎?有藥嗎?要不要我給你叫救護車……”月野宙焦急的聲音好似飄在云端,聽不清,摸不見。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月野宙的貼心和溫柔了。這種親近簡直就像是偷來的。溫柔是偷來的,觸碰是偷來的。如果月野宙還有記憶,那他絕對不會管自己,更不會如此焦急。可月野宙忘了過去,所以月野宙對待自己這個“陌生人”會如此貼心,這份寬容,這份善意,好像都是他借著“失憶”這個名頭偷來的。若是做錯了事,已經做好了被審判的準備,可臨到頭時卻發現得到審判的機會都沒有,那該多么殘忍。月野宙停在他身上的手,扶著自己的手,那焦急的話語,全都不應該是屬于自己的。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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