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畢竟父母更愛你，聽了這樣貼心的話，心情會好很多。”

洛檎想，是我更愛篤篤，還是篤篤更愛我呢？漫無邊際地繼續問：“那要是是父母對你說這些話呢？你會覺得心情好很多嗎？”

樂蕓想了一下，說：“如果我確信他們更愛我，那么他們說什么，我都會信。”

洛檎掛了電話，趴在電腦桌前發呆。屏幕上初成規模的flash自動播映著，映著洛檎臉上忽明忽暗。

是這樣嗎？

如果我更愛篤篤，那么他說什么軟話，我都會覺得心疼欣慰；如果他更愛我，那么他說什么，我都會相信。

看看手機日歷，竟然已是六月下旬。

也不過就是360天前，他帶著一套自制的粗糙衣服、一塊印章去給喬檀木過生日，又哭又笑，又打又親……最后纏繞結合在一起，痛并快樂著……

怎么會不過一年后，竟是這般光景？

洛檎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再去找篤篤過生日吧！即使，等生日結束回來，他們依然會繼續那個內循環和外循環，即使還是會有爭吵和冷戰……但，不是說不吵架的不是情侶嗎？沒什么的……現在沒辦法，終有一天會有的！

洛檎胡亂給自己鼓著勁，給喬檀木發了封熱情洋溢可愛賣萌的長短信，表述了自己即將再次千裏探哥慶生、以身犒勞慰問的意愿。

喬檀木也有一陣沒收到過洛檎這么有精神的短信了，一看到就立刻打了回來，然后迅猛地幫他定了去云南的機票。

6月28日喬檀木生日當天上午，洛檎起飛。

中午，倪舟凱看到新聞中成藥不良反應、部分大藥店中藥原料農藥超標的新聞，決定分兵走訪那家中成藥企業的主要原料供應種植基地……

倪舟凱直接搭省內飛機去西雙版納，而喬檀木被派去搭長途巴士往紅河州……

下午，洛檎抵達。

喬檀木只能讓他自己先去賓館，自己爭取明天搭長途巴士回來。

6月29日，生日次日，紅河州某鎮返程巴士一天只有一班，一輛只有二十個位子。喬檀木拼死從其他乘客那裏千恩萬謝加錢搶到一張票。一路上努力給洛檎打電話，可山路信號也時斷時續，等輾轉換車回到賓館，洛檎已經搭預訂的航班回去了……后一天是flash班畢業的最后一節課，晚上小朋友還要來學畫畫……

賓館的桌上只留著洛檎拿鉛筆畫的一張素描，卻是當年在倫敦，喬檀木帶著課本去特拉法加廣場陪洛檎賣藝時的樣子。旁邊寫著，親愛的生日快樂。

當晚喬檀木一直沒打通洛檎的電話，估計先是在飛機上，后來生氣不接。

喬檀木萬般無奈。想起南悉說過，她當年是被求婚的當天被派出去出差，而自己再這么爽約，就只有被離婚的份兒了……

6月30日一大早，喬檀木卻被“老婆不在家，今天玩什么”的鈴聲吵醒，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洛檎主動給自己打電話，忙不迭受寵若驚地接起來。

洛檎的聲音有些惶恐，都沒有寒暄就單刀直入：“篤篤！……篤篤你能換個工作嗎？”

“……啊？”喬檀木傻了三秒鐘，然后自動喚醒昨天晚上打的腹稿，“是因為這次沒碰到嗎？檎檎對不起，我真的……”

“不是的！”洛檎急急否認，停了一下，似乎嗓子有點干，咽了一下，聲音澀澀，“篤篤你看到新聞嗎？昨天是一個月裏第三個做投行的人猝死了……”

“……”喬檀木吃驚又茫然，又一個嗎？

“都只有三十歲上下……那么高的工資，不缺錢花，為什么要拼命做、做到猝死呢？”

“他們……他們應該也不相信猝死的會是自己吧……”喬檀木腦子還有點空白，麻木地回答。

“那么累！就算不死也是在透支啊！他們要那么多錢嗎！他們看不見生活裏其他值得做的事情嗎？他們在掙錢，還是錢在掙他們啊？！”洛檎幾乎在控訴。

喬檀木不知道洛檎說的“他們”，是不是其實也針對他，只能訥訥地、下意識地辯護：“這也有意義啊，這是一種自我實現啊……吃飽喝足了，總要做一些有挑戰性的事情，才有自我實現的感覺吧……”

“自我實現？你確定這就是自我實現嗎？整天忙成這樣，他連自我在哪裏都找不到了吧？他分得清他在為賺錢而工作、還是在為自我而工作嗎？或者他還是在為被人羨慕嫉妒恨而工作？他是投行老板的時候，住最高級的賓館、坐飛機頭等艙、穿最貴的西裝，等離開這些，他不會心虛、不會失落、不會迷失自我嗎？只有忙碌、華貴、高端才能證明自我，離開了那些就沒法證明、就沒法自我實現了是嗎？”

喬檀木竟然一時啞口無言。洛檎從未如此咄咄逼人，他總是乖巧而溫和，哪怕后來的爭執裏，他也大多只是沈默或憂傷。也許是連續三個喬檀木同行的死，才把他逼到了底線。

“也……也還有其他因素啊……這個時代的人都很沒安全感的啊！我上次跟你說過樹墩到樹梢的比喻是不是？大家都只是這個社會裏微不足道的一片葉子，外面的變化那么大，誰都怕有一天會來了個園丁，說那根樹枝擋著人行道了，砍掉吧！就砍掉了……所以要趁還在樹上的時候多賺一點……”喬檀木說到這裏又不得不承認自相矛盾了，從自我實現直接跌到缺乏安全感……

“賺多一點？多一點是多多少？”洛檎的聲音很失望，他看不到喬檀木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而他這個問題這幾乎是個永遠的難題。

喬檀木很不適應這樣的洛檎，步步緊逼，聲音冷淡，讓他幾乎有點惱羞成怒：“這有什么辦法？！生個病就不知道要多少錢了！還有小孩！上次猝死的兩個人，小孩剛送出國讀書，我們不會有小孩，你當然無法想象有小孩的人需要攢多少錢！”

“……”洛檎瞬間沈默了。

喬檀木幾乎立時就后悔了：“不是的，檎檎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說了。”洛檎打斷了他，聲音很疲憊，“現在激動頭上，說什么都是錯的。”

“不是的檎檎你聽我說，我不是在抱怨沒有小孩！我……”喬檀木一下子慌亂無章，萬分懊悔怎么沒沿著腹稿走下去。

“篤篤……”喬檀木被打斷，莫名地覺得自己能看到洛檎在電話那頭的樣子，憂傷地微笑，平靜地盤坐著，“我們都再想一想吧。”

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