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命的過客（1）

我是慕容雨。

小時候，鄰居家有兩個可愛的小女孩。她們是雙胞胎，兩個人的長相十分神似，連她們的母親都經(jīng)常搞不清楚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奇怪的是，我從來就沒有把她們倆弄混淆過，雖然幾乎每個人都覺得兩個人外表非常相似，可我知道姐姐的眼睛的不一樣，是你一眼望過去就能看見心底的純潔，像清澈見底的湖水只需一眼就足以讓人沈淪下去。

姐姐的笑容也很美，很美，是那種會凈化人心，給人帶來溫暖的真摯的笑。這種純潔、溫暖讓我陶醉得無法自拔，原本我也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幸福的長大。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發(fā)現(xiàn)幸福對于我是那么奢侈的而覆雜，過去觸手可及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如此的遙遠，曾經(jīng)讓我溫暖的笑聲也在轉(zhuǎn)瞬之間變得那么刺耳，它的存在似乎只是在諷刺我的不幸。

所以，一個“眾所周知”的意外奪走了姐姐的聽力，隨之一起消失的還有她銅鈴般的笑聲。有些東西，只有失去后才知道它存在的意義。母親的離去，父親的狂躁終于在姐姐的春意盎然的臉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已經(jīng)如此的不幸了，難道連一個年幼的孩子也要來嘲笑我嗎？

我，對于自己揮起的棒球棒沒有一丁點的記憶。紅，一片血色的紅，我睜開雙眼的時候那個鮮活的會甜甜的喊我“慕容哥哥”的小丫頭已經(jīng)倒在了草地上。天天暴打我的父親在家裏的陽臺上看到了一切，他把我攆回家。

等到再看到她，入眼遍是讓人絕望，讓人窒息的白色。紅色和白色便以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印在了我的腦海裏。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dāng)時都嚇傻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抬起來，怎么放下去的。

醒來的小女孩再也不能唱歌，不能和以前一樣大聲的歡笑了。她的家裏烏云彌漫，她自己也不覆從前的活潑。重要的是，明明是什么也不記得的她，看我的時候再也沒有之前的快樂。她總是疑惑的望著我，皺眉然后帶著疏遠的笑意走開。

她陌生的笑容一度使我崩潰，幾次我都想跑到她的家裏，想告訴她真相。即便是恨，我也不想在做她生命裏的陌生人。我會告訴她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懇求她的原諒，乞求她的笑臉，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我受不了。每次我的發(fā)瘋都會被父親準確的預(yù)料到，他把我關(guān)在屋子裏一天又一天。我是一個廢物，我連自己都救不了，何談其他的妄想。

姐姐恢覆后學(xué)會了手語，也越來越沈默。所有的人都為她擔(dān)心，也許是時間久了她也適應(yīng)了自己的無聲。她的眼睛“月芽”的次數(shù)逐漸多了起來，雖然不是熟悉的也總好過愁眉苦臉。看見她我就開始幻想我們幸福的未來，摻雜著我的內(nèi)疚和自責(zé)。可是不見她，又是忍受不了的思念。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的妹妹對我日漸沈迷。我不是傻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是隱藏不掉的。我知道，從開始到最后，有一天我忽然發(fā)現(xiàn)她們兩姐妹的相像。我可以看著妹妹對我陶醉的臉，想象那是姐姐愛慕的樣子。既解了我的相思之苦，又減少了我的煎熬，為什么不做呢。

我承認我很自私，我不是人。無所謂，我不在乎，是人絕不可能在慕容覆的身邊活下來。假如我是人，母親又怎么會粗暴的對待我再離我而去。既然你們都拋棄了我，我又何必苦苦追尋自己得不到的夢境。既然有傻瓜有眼無珠，我又不會損失什么東西，為什么要拒絕呢。

這一切都不怪我，我什么都沒做，除了默許之外我沒做過任何一件事。我不是圣人，沒有理由照顧到所有人的想法，不讓人受到傷害。我是魔鬼，魔鬼就不會做善良的事。喜歡上了魔鬼，就是同惡魔訂下了契約，可憐的女孩子。

我以為我的一生都會這樣的度過，直到姐姐的蛻變我才驚覺自己的愚蠢。學(xué)校校慶的表演她像個精靈似的跳了一曲《天女散花》，震驚了所有人。謝禮的時候，我看到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的美夢到盡頭了。姐姐的風(fēng)箏線斷了，她要去尋找自己廣闊的天空，而我只有手中殘余的線頭證明著曾經(jīng)的擁有。

可是，我沒想到一切來得太快了。那個叫張無忌的男人來的太快了，只是短短的幾個月，可悲的姐姐竟然淪陷了。她不是一向驕傲的很，自命不凡的嗎。才一個小小的張無忌，她就把我拋棄了。和當(dāng)年的母親一模一樣，為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扔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聞不問，憑什么，憑什么我總是被留下的那一個。

我不甘心，我要報覆，我要讓背叛我的人付出代價。蒼天可憐我，機會馬上就來了。我無意間走過父親的書房，聽到他在悄悄的和人打電話聊天，隱隱約約的聽著他說什么，十八歲生日他們一定會回來的。隔壁的姐妹不就要到十八歲了嗎，妹妹整天聒噪不停的念叨著。父親的計劃基本上沒有好事，估計那對跨海而歸的夫婦會有想不到的驚喜。

即使我不喜歡自己的父親，甚至是怨恨。我也不得不感激他無意中的幫忙，也許成功了姐姐會忽然清醒的發(fā)現(xiàn)自己和那個臭男人的不合適，轉(zhuǎn)而投入我的懷抱也說不定呢。為了日后有機會回味著勝利的一刻，我還把父親書房的監(jiān)控錄像拷貝下來仔細的欣賞了一遍又一遍。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幸福的等待。

果不其然，知父莫若子。羅家真的發(fā)生了大事件，姐妹成年的那天其父母車禍“意外”身亡。又是意外，不過是我喜歡的一個。我以為，我以為，我恨死這個字眼了。因為我的以為總是在失敗，我以為我母親不會離開我，她是愛我的，可是她走了。我以為姐姐會回到我身邊，她也是愛我的，可是她離我越來越遠。

她寧愿選擇用一把小刀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來我的懷裏取暖。我有那么不堪嗎，不過唯一的欣慰是她也沒有選擇張無忌，不是嗎？好在她被救過來了，可是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要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利用我的親身父親。

可笑，我的親生父親。我們之間唯一的紐帶便是他給我母親的一刻種子，之后什么世人宣傳的父愛全是放屁，我活了二十多年父親的溫暖只在他的皮帶下感受的到。我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再說姐姐一個弱質(zhì)女流又能怎么樣呢。

我把那碟片裝入信封郵寄到了姐姐的公司，我再一次導(dǎo)演了一出瘋狂的覆仇記。智者，當(dāng)借力而行。我以為她會因此有了動力，我以為報覆我的父親會花費她一生的心血。我試圖逃脫他的魔爪都沒有成功過。但是，事實再一次證明我的自以為是錯的有多么荒唐。

她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將我父親一生的心血掩埋。半年的時間完成了我一輩子的愿望，徹底的連殘骸都遍尋不到。得知父親在監(jiān)獄裏癱瘓的消息，我把自己反鎖在熟悉的黑屋子裏，高興的心都在顫抖。她究竟是個魔鬼還是個天使，我已經(jīng)無從知曉了。我是該埋怨自己的自作聰明，還是該感謝她達成我的夙愿，一切都無所謂了。

其實，她不用為我考慮的。我母親臨走時為我留下了足夠我揮霍一生的財產(chǎn)，這是連我父親都沒有資格動用的東西。但是，她最后還是把慕容家的別墅保留下來，她對我也不是完全的無情的吧。那為什么還要繼續(xù)和那個張無忌鬼魂，難道真的和父親說的一樣，漂亮的女人不可信，漂亮的女人十之八九是□的人。

還是為了讓我嫉妒，享受我和他爭奪的過程。休想，蛇蝎婦人。我絕不會如你所愿，你不是在乎自己的妹妹嗎？那我就肆無忌憚的享受一下你至愛的人的愛戀吧。沒關(guān)系，我無所謂，相反她還沒有你的無言，似乎更符合我慕容雨對于完美的追求。

你的妹妹真是傻啊，她和我一樣的自以為是。有的時候，我看著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她也以為堅持下去總會感動我的，可是我們根本分屬于不同的世界，你的跑步前進只是離我日行漸遠。傻瓜，明知是姐姐的替代品，做別人的影子還標榜為高尚的愛情。愛情是這樣的嗎？

妹妹無知的執(zhí)著，我都忍不住想大吼出去，“醒醒吧，不是你的就是不是你的。”但是，我是慕容雨啊，我是最自私的人，我身體裏流淌的是慕容家世世代代自私無情的血液，我違背不了自己的祖先。況且，如果不是妹妹的不舍不棄，我大概會變成一灘沒有人過問的爛泥。

生病的時候，沒有人為我倒熱水餵我吃藥；難過的時候，沒有人傻乎乎的任我發(fā)洩排解郁悶；高興的時候，沒有分享我的喜悅附和我的笑聲。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所以，我需要她。我需要一個傻瓜在左右，我需要她，但是我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