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灼的華山圣母廟,和風煦日,水流澹澹;鶯雀嬉戲,百草繁盛。青碧的人影娉婷,半隱在粉色之中,“啪”一聲將白棋按在棋盤上,似嗔似怒:“二哥,你是不是又偷偷動了棋局?剛才這一塊我被圍的棋子還沒有這么多的!”
對面坐的鵝黃衣衫的男子,就是她的二哥。被妹妹這么一問,他卻面無表情,用手指敲著桌子懶洋洋地回答:“哦……一定是你記錯了。二哥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嗎?下次走開之前一定要看清楚了,不然老是這么冤枉我,我會很難過的……”
青衣女子有些氣悶,但是聽二哥這不乏委屈之意的語氣又總覺得不忍心,半晌又坐回石凳上,道:“好了好了,那就算是我看錯了吧。但是二哥,你可不許騙我!”
“不騙你,二哥什么時候騙過你?”男子看一眼棋盤,仿佛很意外地說道,“哎呀,三妹,你又輸了。”
“……”你明明總是騙我,還想狡辯……
楊蓮收拾棋子,本來還想再來一局一雪前恥,但忽聽平地一聲驚雷,霎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風聲席卷著黑云滾滾傾軋而來,發出惡獸咆哮一般的怒吼聲。她的兄長楊戩起身幾步護在妹妹身前,三尖兩刃刀反射著清冷狠戾的輝芒。他微瞇起雙眼註視著突然暗下來的天空,雖然沒有殺氣,但天生異象,必有蹊蹺。轉而想到這些日子確有妖龍在灌江口作祟,或許是當年李冰治水時妖龍的余孽,現在李冰已死,他當然要沖著楊戩來。若是因此而拖累了妹妹,那他這個做二哥的就未免太不中用了。
忽然天上又劈下一道閃電,白慘慘的將烏黑的天幕裂成兩半。但聽轟隆幾聲巨響從遠方連連翻滾而來,愈來愈近,貫穿耳膜,未見敵方本體,甚至連攻勢也未曾目睹,楊戩身體猛然一震,竟好似為雷擊中,痛徹五臟六腑。這一聲雷過去,轉眼之間天空放晴,鳥語花香。楊蓮睜開緊閉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地殘紅。而楊戩臉色蒼白,手中神兵一松,竟然昏倒在地。
……
眼前是白色的床帳,窗外是粉色的桃花。囧二微微一皺眉,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在真君神殿種桃花?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意外地有力。奇怪,自從他被他妹妹折騰了三年之后,身體就一直處于虛乏的狀態,有時連多走了兩步路都會覺得頭暈目眩,而現在卻……而且之前他在人二的三界,因為心裏怒氣難消所以一直病著,后來又被瑤姬抽了一耳光……說到這個,他們半夜裏就進了水鏡,現在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然而囧二環視一周,看到的卻不是他單調的灌江口楊府的房間。這地方他并不陌生,甚至是因為太過熟悉,所以他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這是哪裏。人二呢?他又去哪了?該不是這水鏡又把兩人分了個天上地下十萬八千裏吧。
正擔憂時,門一下子開了,綠衣女子端著湯藥進到房中,見囧二醒了,頓時面露喜色,道:“二哥,你沒事了?太好了,多虧有李大哥幫忙!”
綠衣女子長著一張囧二無比熟悉的臉。只是她的長發還未挽成發髻,似乎……尚未嫁人。
開什么玩笑!楊蓮怎么可能還沒嫁人!兒子孫子都有了好嗎!水鏡你又調皮賣萌了嗎?!以上是作者代替囧二的內心咆哮。
“……李大哥?”囧二決定先忽略楊蓮有沒有嫁人這一點,盡管這一點真的非常重要,“他人呢?”
楊蓮端著藥坐到床邊,撇嘴道:“你也不問問三妹我有多擔心你!把藥喝了,不然……”
囧二:“………………”他的這個妹妹果然一點沒變,看來真是水鏡把他們又送到奇怪的地方來了。而這個地方囧二倒是熟悉,但至于時間節點是哪一個,囧二就不太肯定了:“劉彥昌呢?”
楊蓮把碗塞進囧二手裏,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不喝她就不說。囧二嘆了口氣,這黑乎乎的藥一看就很苦,所以說他到底為什么要喝藥啊,他現在身體也好心情也好,真的沒必要喝藥啊——但為了套到有價值的信息,他還是一口氣把藥給喝了:“……劉……彥昌呢?”
楊蓮立刻塞了一顆話梅給囧二,道:“二哥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所以我把他趕走了。他這都來了三次了,煩不煩人啊。”
如果囧二沒記錯的話,確實是因為他很討厭劉彥昌,所以楊蓮也很討厭他,劉彥昌每次來圣母廟都遭到冷遇。他總共應該來了十二次才把楊蓮追到手,所以他在婚后也對楊蓮死心塌地,楊蓮說往南他絕不往北,楊蓮說對他絕不說錯。楊蓮在華山下被壓了二十年,劉彥昌每天吭哧吭哧在山裏養孩子糊燈籠,一點歪念頭也不敢動。但對囧二他就沒這么聽話了,老是跟著楊蓮和他唱反調,所以囧二更加討厭他了。
妹妹和哥哥對著干天經地義,你劉彥昌算什么東西?
“我只要二哥就夠了,那個迂腐書生我才不喜歡呢,”楊蓮倚在囧二肩頭,輕聲低喃,“二哥也不能給三妹找二嫂,那樣二哥就不喜歡三妹了。”
這番話楊蓮以前大概也對囧二說過,現在聽來很是熟悉。他當初聽來或許還很欣慰,覺得自己這么多年對妹妹的照顧沒有白費;但現在再聽,卻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想到人二的妹妹是怎么對待人二的,囧二心頭又是百味雜陳,終于抬起手摟住楊蓮,安慰般地拍了兩下肩膀,低聲道:“是,你是個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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