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囧二表示他總算明白被神目射中是什么感覺了。要不是他是神仙之體，早就魂飛魄散尸骨無存，而他失去法力又被神目所傷之后，居然還能茍延殘喘，足見神仙之體有多么好用又有多么頑強。

囧二昏迷不醒的那幾天，人二還是一直守在囧二房裏，偶爾査恭或者下人們來了，他就稍微躲一躲，免得出些不必要的意外。他失去法力，一直維持著貓的形態變不回去。后來好不容易稍微積攢了一些法力，卻對査恭忍無可忍，因而將法力灌註于神目之中，企圖殺他以絕后患。結果沒想到囧二居然……他已經被査恭欺負到那份上，卻還是因為不能確定査恭是不是人二而不愿冒半點風險，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去幫査恭阻擋神目的攻擊。

神目有多厲害，囧二自己最清楚，就算他什么都不記得，也還是會有感覺。想到這裏，人二簡直是整顆心臟都擰在了一起，痛得要滴下血來。囧二什么時候受過那種欺負？他以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懂，無牽無掛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誰敢這么對他，他早就自己動手收拾完了，哪裏會拖了這么久，被別人占盡了便宜？

神目射穿左肺，穿過囧二的胸膛，幾乎把他整個左肺都給毀了，連査恭都沒能幸免，肩上流了好些血。這些天人二守在床邊，聽見囧二格外艱難的呼吸，仿佛一把尖刀在他肺裏來回磨一樣，光是聽著就知道到底有多疼了。大白貓蜷著身子趴在囧二手邊，時不時用頭蹭他的手，等著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才好。

不過這次査恭居然還能良心發現，把囧二從妓院裏帶回來，倒是人二沒想到的。而這幾天，査恭來得也勤快，大夫每天來看，他也總是陪著來，還會問問傷情。可惜那大夫一點用也沒有，大白貓見人都出去了，便跳上床來，將爪子按在囧二脈上，雖然恢覆得很慢，但囧二的法力的確是慢慢地回來了，身體也在自行治愈，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天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默默地松了口氣，大白貓又在囧二身邊趴倒下來。他也累了，這么多天提心吊膽，又沒有法力，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應該是査恭回來了。大白貓警覺地豎起耳朵，一躍到了窗外。査恭進到房裏，見窗戶沒關，便把窗關了，又在窗前站著發了一陣呆，才又走到囧二床前坐了下來，仿佛在想說些什么好。

就算沒有人會聽見，貓除外，査恭也還是斟酌了很久，半晌才說：“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其實……那天，我是想把你贖回來的。”

當然沒人會回答他。片刻，査恭又自言自語道：“我覺得你確實是不想要我的家業。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房裏安安靜靜，只有囧二艱難得過分的呼吸聲。査恭緩緩抬起手來，覆在囧二微弱起伏的胸膛上，結結巴巴地說道：“過幾天等你好了，我們……我們去后山走走吧。后山……有個花園……”

話音剛落，窗戶忽然嘩啦一下開了，從外面跳進來一只白貓，舉起爪子對著査恭的臉唰地抓了一把……査恭立刻破相，半張臉上都是血。査恭先是大驚，而后大怒，一把將大白抓過來，又狠狠地丟出去。大白撞在墻上又掉下地來，摔得眼前發花，隱約聽見査恭怒喝道：“來人，把這只該死的野貓抓起來剝皮拆骨！”

剝皮拆骨不算什么，人二最為痛恨的是自己居然連一點法力都施展不出來，就這樣讓囧二入了査恭的虎穴。而聽査恭所說的，他竟然有心要把囧二留在身邊，妄圖再欺騙下去。人二表示這絕對無法原諒，等他法力恢覆，必定要殺之而后快。

但如今也就是想想而已，現在人二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下人將他提起來往外面走。査恭罵罵咧咧的，一邊讓下人給他擦臉敷藥，一邊眼睛卻還是往囧二那邊看。

人二被下人們抓到后院裏去，虧得那些人都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拿了把掃帚打了幾下，看大白貓跑了也就算了。到了晚上，人二又回來了，還是從那個窗口跳進房裏，卻沒想到囧二居然已經醒了。

他醒了應該有一些時候了，只是房裏沒人照顧，他自己也動不了，出不了聲音，所以一直沒人發現。大白貓跳上床鋪，用頭蹭一下囧二的臉，抬起爪子在他頭發上摸了摸，又趴下身子蹭到他頸間去。囧二大半個身子都沒有知覺，卻尚且還能感覺到大白貓柔柔軟軟的皮毛和不安分的爪子和耳朵，閉目歇了半晌，才說道：“我做了一個夢。”

他的聲音很輕，或者說其實他的嗓子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他太口渴了，喉嚨像火燒一樣又干又疼，說話聲虛弱不堪：“我好像活了很久了，是不是？我夢見了文王……還有孫悟空。”

大白貓一邊聽著，一邊把臉蹭到他唇邊來，好像是在親吻他一樣。

囧二又是良久沒有動靜，似乎又昏過去了。昏迷中他依然需要費力地呼吸，神目毀了他一個肺，空氣對他來說成了稀缺品，仿佛總也用不夠似的。

又是片刻，囧二再度醒來，天還沒有亮，大白貓就坐在床邊看著他，眼裏的擔憂暴露無遺。囧二忽然覺得很好笑，為什么居然會是一只貓呢？不應該是個人嗎？

“大白……你額頭上，是什么東西？”囧二笑問，一邊問一邊疼得連連吸氣，“以后再用那個隨便射人，小心我……我再也……”

這番話確實說得吃力，但囧二沒想到的是，大白貓居然抬起爪子按在他唇上，對他搖了搖頭。囧二看著他發了會兒呆，終于還是接受了這只貓其實什么都能聽懂的事實：“……色……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