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名的表已經(jīng)遞了上去，宮裏那位也不知是因了個什么緣由竟遲遲未批下來。太子已然到了江南，五皇子也抵達(dá)了皇陵，薛明玉依舊頂著薛府嫡孫的名頭在慶王府裏當(dāng)著慶王妃，一切并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安靜得近乎詭異。
明珠同王名川商量過去薛府看薛仁的事兒，王名川別的沒說，只要明珠去的時候提前同他說一聲，如此他才好告假跟著一道去。
無論如何，總得見見岳丈。
早前倒是聽薛氏說起過薛仁的身體狀況，如今不過是干熬著，沒準(zhǔn)兒哪天沒看住就這么去了呢。先前是薛家沒表態(tài)他們也不好貿(mào)然去，如今既然已到了這份兒上總不能再當(dāng)成路人，是以在薛信離開的第二天明珠便托了薛氏作陪帶著王名川一道去了博陽侯府。
三房的院子背風(fēng)，薛仁住的地方因著經(jīng)常不開門窗又有藥香浸染的關(guān)系，味道算不得好聞，明珠瞅著薛仁這住的地方也不知是這副身子在作祟還是旁的什么，突然之間竟覺著鼻頭有些酸澀。
“你爹當(dāng)年同你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何等的風(fēng)流俊俏。”
薛氏抹了抹眼睛，從旁伺候的丫鬟早上前敲了門將一行人引了進(jìn)去，越到裏間那難聞的味道越是濃郁，下人原本想燃了香遮蓋的，可薛仁不讓。他在這裏住慣了倒沒覺著難耐，纏綿病榻的時間長了苦難忍得多了，竟也從這一榻之間悟出點(diǎn)禪意來。
“三哥，明珠同你兒婿王名川來看你了。”
薛氏居間充當(dāng)中人的角色，兩邊雖是父子卻到底是第一次見，如果只要他們干看著難免尷尬，是以明珠一早便求了薛氏跟著一同過來。
薛仁早在下人進(jìn)來通報之時就已知曉，此時聽見親妹子開口也不驚訝，不過是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薛氏仗著同薛仁關(guān)系好也不在那兒瞎猜他的意思，反倒是拉了明珠上前幾步，待得明珠立定之后自個兒又再靠近了些，直接坐在了薛仁床邊的雕花凳子上。
“三哥，您好好看看，這孩子雖說命途多舛，可到底靠著自個兒混得極出息了，現(xiàn)下說是日進(jìn)斗金也不為過，再有您的兒婿也是個難得出眾的人物，到得今日也算是祖宗保佑，咱家的孩子，都好好兒的。”
說到此處薛氏卻是再說不下去，如今活著的自然是好好的，可當(dāng)初死了的那些又算個什么事兒呢。
薛仁沈默良久，看了看自個兒的親妹子，又順著方向看了看王名川，最后才將目光集中在了明珠身上，此時他雙眼出奇的亮，竟沒有半點(diǎn)將死之人的迷離，明珠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預(yù)感，這看來——竟像極了回光返照。
“往后你們有何打算？”
明珠怔楞片刻，不過一瞬的功夫又回過神來，他同薛仁此前并未見過面，可今兒個也不知怎了竟是生出些父子間親近的意思來，薛仁這般問他，他也如尋常兒子對待生養(yǎng)父親那般答了：
“想要名川補(bǔ)個外放的缺，一家子先去京外呆個幾年。”
這事兒明珠早就同薛氏提過的，畢竟早晚都知道，與其臨到頭來要人知曉了埋怨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雖不至于要人幫忙，但總不能讓人向反方向使勁的。若到時候王家將一切都安排好了，臨到頭來魏國公卻說幫忙走動補(bǔ)了個京中的實(shí)缺，這才是真正的兩邊都沒落著好。
“倒是個通透的。”
薛仁聽明珠這般說竟放下心來，親爹在認(rèn)親這事兒上對明珠有所虧待，想來在謀外放一事上定會加以彌補(bǔ)的。薛仁在心中略作思量便有了計較，他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見了幾人此時也有些扛不住，眼皮耷拉下來就要送客，明珠瞧他這模樣竟鬼使神差地近前叫了一聲爹。
薛仁動作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不要明珠再看他的臉，只伸出血管交錯凸出的手對著他們揮了揮，薛氏捂著嘴不敢哭出聲，明珠眼中也有些濕，下人打開門要將這幾人送出去，門只開了個小縫冷風(fēng)便灌了進(jìn)來吹得人不得不清醒，明珠下意識地用身子擋住了風(fēng)口，薛仁的聲音卻也在他們身后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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