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衍反反覆覆燒了一周，整日昏睡，迷迷糊糊地醒幾分鐘又睡過去，下午勉強睜開眼睛，左眼蓋著紗布，他想抬手，牽動吊針架子晃起來。
護士聽到動靜，趕緊過來俯下身子，在許知衍耳邊問：“能聽見我說話嗎？”
許知衍的嗓子又干又澀，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只能眨眨眼睛。
護士幫他換了吊瓶，示意他不要亂動，“別動，我去叫你家屬。”
vip病房外格外清凈，陸琛坐在病房對面的長椅上，他開完會沒顧上回家，就直接過來等著，低著頭雙手交叉垂在膝蓋上，難掩落寞和疲憊。
“他怎么樣？”陸琛看到護士出來，他走過去，視線不由自主地往病房裏看。
護士把門掩好，叮囑陸琛道：“他醒了，不過因為他體內殘留的藥物會發作，所以給他開的藥裏加了安眠藥，等會估計又會睡過去，你進去以后少讓他說話，他現在還挺虛弱的。”
護士說完把陸琛領進去，告訴他等會註意幫病人換吊瓶，轉身關門留陸琛一個人待著。
許知衍意識沒完全清醒，他半瞇著眼睛，微微側著頭看床邊的人， 呼出的氣息在氧氣罩上蒙了一層白霧。
陸琛在旁邊坐下，他看著許知衍的眼睛，手指撫過他的眉梢和額頭，指腹帶著令人心安的溫度，“知衍，還疼嗎？”
許知衍胸口貼著監護儀器，病號服朝兩邊敞開，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胸腔，他閉著眼睛勾了勾手指。
“知衍。”陸琛抬手幫他扣衣服扣子。
手指扣到胸口停下來，許知衍身上都是小傷口，很多都是玻璃劃開的，一道連著一道，鎖骨上的傷口深一些，縫合以后又紅又腫，深褐的藥酒痕跡干在傷口周圍。
許知衍脖子和肩膀之間有很多針孔，泛著青紫，看著觸目驚心，陸琛抬手輕輕地蹭了一下，他彎著腰輕聲地問：“知衍，有沒有不舒服？”
許知衍沒有動，安眠藥起了作用，他很快又陷入昏睡，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折騰到第二周，許知衍才漸漸清醒，他睜眼看了周圍，病房空無一人，他嘗試坐起來，身上肋骨一陣鈍疼，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又緩緩躺下去。
陸琛進來的時候，許知衍沒多大反應，他知道陸琛不會放過他，是死是活都逃不開他身邊。
“知衍先別動。”陸琛不敢伸手碰他，只能把枕頭放在他身后，慢慢托著他的后背把人扶好，“喝水嗎？”
許知衍閉著眼睛算是默認，他聽到倒水的聲音，鬼使神差地看過去，陸琛把水倒在手背上試溫度，然后端著走到床邊。
他小心翼翼地問許知衍：“知衍，你不方便，我餵你行嗎？”
許知衍接過水喝了兩口，掠過人半空中的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他一直閉著眼睛，氣氛異常沈悶。
陸琛也不說話，他抱著人肩膀把人平躺放好，細心地幫人換手指上的儀器夾，掖好被子又坐回原位。
整個下午病房分外安靜，除了護士來換藥，其他時間兩個人一躺一坐，耳邊好像只有呼吸交錯的聲音，陸琛站起來把窗戶打開一條縫，深秋的風卷著寒氣鉆進來。
“吃點東西嗎？”陸琛把洗好的水果削皮，果皮和刀刃發出沙沙的聲音，許知衍看著他切好的果塊，抬眼註視著陸琛說：“放過我吧。”
他的聲音沙啞不清，有種被沙礫摩擦的錯覺，陸琛頓下擦水果刀的手，過了片刻又恢覆如常，他笑著看許知衍，把水果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再走，行嗎？”陸琛往他面前挪了一點，鼻端的呼吸噴在人額頭，他輕柔地把下巴貼在人額前，語氣間是無法忽略的心疼，“對不起。”
“我不想聽。”許知衍把果盤打翻在地上，碎瓷片在地板上滑行，刺耳的聲音久久回繞，“你的道歉都不值錢了。”
許知衍說完忍著疼痛，抬手指著病房門，長舒一口氣說：“滾吧。”
陸琛站在原地楞了一會兒，他只能看到許知衍的頭頂，和因憤怒劇烈起伏的胸口，說不清楚心裏是什么滋味，又酸又疼，他把地上的碎片清掃干凈，連同垃圾桶的袋子拎出去。
門咔噠一聲落鎖，陸琛再也沒有進來。
許知衍只能吃點清淡簡單的飯菜，他坐在床上喝粥，吃到一半就昏昏欲睡，把東西推到一邊就歪著頭睡下。
因為安眠藥和鎮靜劑，許知衍睡得踏實，迷迷糊糊間他感受到有人抱起他，幫他蓋好被子放好枕頭，又握著他冰涼的腳，許知衍意識放松，漸漸沒了知覺。
從那天以后，許知衍確實再沒見過陸琛，他心裏空落落的，一個人躺在寬敞的房間裏，一切都是晃眼的白色，藥水和消毒劑的味道很刺鼻，好在病房外面有顆很高的楊樹，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
周末，白喻和周小熙燉好湯去看許知衍，拐到走廊就遠遠看到陸琛在病房外，白喻看到他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沖過去拽著陸琛的衣領，把人拖到電梯口，想嗆他為什么還在這，又突然想起來從許知衍進醫院他就沒離開過，最后問他：“你怎么還沒走？還嫌沒害夠他？你知不知道那個傻逼弟弟差點把他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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