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衍心跳如雷，他捂著胸口從床上坐起來，夜深人靜，月光靜謐地沿著窗臺淌入室內，不遠處的梧桐樹林沙沙作響。

他輕手輕腳地開門去客廳倒水，剛出去就看到陸琛坐在沙發(fā)一角，他單手捂著頭，嘴裏忍耐著極其痛苦的嗚咽聲，連身后的腳步聲都沒有註意。

許知衍把燈打開，兀然亮起的燈光刺得陸琛閉上眼睛，他扭頭看著許知衍，臉上因為過度的忍耐而扭曲，他努力扯出一個笑，問許知衍：“怎么了？睡不著嗎？”

“喝點水。”許知衍去廚房倒水，水流嘩啦濺進杯底，他隨口問了句：“你怎么了？”

“有點頭疼。”陸琛盡力忍著腦內炸裂的疼痛，他額角沾著汗珠，臉色泛白，卻勉強地撐著笑容，“可能是太累了。”

許知衍放下杯子，面無表情地“嗯”了聲，就回房睡覺了。

周末，許知衍懶得出門，他窩在家裏打游戲，手機突然彈出一條信息，他點開看著內容冷下臉。

指尖點開前幾天的錄屏，他看著屏幕裏的那些數(shù)據(jù)，輕蔑不由自主地掖進笑裏，他扭頭看著窗外深遠的天空，蔚藍的沒有一絲白云。

“你這手表要是碰壞了，我家桌子可賠不起。”許知衍冷著臉，走到旁柜子踮起腳去拿飛行棋。

“沒事啊。”陸琛說得無所謂，許知衍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隨口接了一句：“桌子的主人也賠不起。”

“主人也不用賠，我只想他開心就好。”陸琛就這么湊過來，聲音近距離地環(huán)繞著許知衍，悄然地嗅到許知衍身上淡淡的木莓果香。

他胸膛貼著人后背，伸手替人拿下柜頂?shù)娘w行棋，收回手時無意間蹭到人無名指，皮膚的零星接觸也足以在腦內炸出泡泡。

午后的風輕輕地從窗戶兩邊吹進來，陸琛趴在茶幾上陪人玩了一下午的飛行棋。

他很久沒有這樣看過許知衍了，捻著骰子無意識地皺眉，思考時輕咬下唇，把骰子扔過來的輕撩眼皮。

每一個動作，每一次眼神都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他死死罩住，而主動走近這張網(wǎng)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上癮，無所謂致命。

白喻的婚禮從國慶往前提了兩個月，說是家裏找人挑的良辰吉日。許知衍雖然無語，但也真的替他高興，還拍胸脯保證一定以伴郎的身份出席。

盛夏的白晝漫長炎熱，冰箱裏拿出的西瓜冒著涼氣，冰塊當啷一聲碰在杯壁上。

許知衍站在陽臺喝冰水，樓下罕見的沒有停車，他轉過身靠在欄桿上，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摩挲杯沿，嘴角翹起一絲冷笑。

許知衍把一套新衣服，棒球帽和口罩裝進書包，然后換上上班穿的衣服，背著書包進了地鐵，他坐到目的地下車，走進公司掏出手機回了個信息，換上準備好的衣服，戴好帽子口罩，跟著一群剛剛下樓的員工出去。

他站在那群人身后，裝作打車的樣子，看到一輛車的車牌，伸手攔截彎腰上車。

駕駛座的司機也戴著口罩，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把扭頭看著副駕駛座，許知衍順著他目光看，拿起那部新手機撥了個號。

許知衍回了原來的城市，他甚至沒有給白喻打電話。

黑車停在看守所前，許知衍從車上下來，司機跟著他進去。

走廊上掛著警示語，許知衍目光掃視一圈，側耳聽身后司機低聲說話，他點點頭跟在接待他們的人身后。

許知衍坐椅子上，手指地敲擊桌面，木質的桌子發(fā)出悶響，他看著季珘被帶出來，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往后仰著身子，說：“季小少爺，好久不見。”

這句問候聽著很是熟悉，季珘已經(jīng)不似過去，突如其來的精神崩潰讓他極度狼狽，他自嘲地笑了下，看著許知衍說：“你來做什么？”

“來看著你。”許知衍臉上雖然笑著，但能明顯感受到寒意，“順便把過去的賬算清楚。”

許知衍從裏面出來，忽然覺得心口堵著一股氣，他看著身旁一言不發(fā)的司機問：“有煙嗎？”

司機恭敬地把煙遞過去，許知衍兩指夾著煙，側頭點著，他深吸一口，忍著想咳嗽的欲望，把煙霧吐出，煙霧繚繞在他臉前，看不清面色眼神。

他抽了一半，其余一半在風裏被刮完，旁邊的人忍不住開口，“許先生，我們老板要的東西？”

“用得著你開口？”許知衍把煙頭扔在地上，他用腳尖碾滅火星，危險地瞇起眼睛，嘲了句：“你也配？”

司機看著人坐進車裏，攥緊拳頭忍著怒意。

有很長一段時間，陸琛總是隔三差五才來一次，有時候甚至隔得更久，每次都稍顯疲倦。

許知衍總是想，或許他是煩了厭倦了，這樣也好，總歸一直糾纏不清要好。

臨近季度末，許知衍的假沒有批下來，他日夜顛倒地把重要工作忙完，周五準備早早下班，趕飛機去白喻老家。

許知衍剛走出辦公室門，就被老板叫回去，說是臨時有一點工作，許知衍心煩氣躁地重新坐下來，他盯著手表上的時間，無奈地“嘖”了聲。

白喻是第二天的婚禮，他不能錯過，許知衍從公司跑出來，伸手攔車回家拎東西，越是著急越是廢時間，趕上下班高峰期，車塞得寸步難行。

許知衍算了下時間，除非路上暢通無阻，不然就趕不上登機時間，他無措地坐在路邊查下一班飛機，最早也是凌晨一點，等到白喻家裏，估計新娘子都接完了。

“知衍。”陸琛把車停下，搖下車窗叫許知衍上車，“你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