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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zhí)（1 / 3）

爭執(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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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逼仄的窗簾縫隙投射進(jìn)來，海曼睜開通紅的眼皮，看到的只有洗碗池上方，在窗簾間歪歪斜斜的天空。他發(fā)覺自己舉著一條心形銀色吊墜，那條鏈子在陽光下一閃一閃，有光斑落到廚房污漬厚重的米黃色櫥柜上，又溜下來，落到自己腳邊。

他的家居拖鞋有些年頭了，過分大，一看就是成年人的。不，應(yīng)該說是他變小了。海曼意識到這一點時，心裏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是的，自己體內(nèi)的那個男孩又回來了。

吊墜在半空中翻轉(zhuǎn)時，露出有照片的一面。是扎克利叔叔開懷大笑的模樣。但另一面依舊空著。他的小手將吊墜抓回來，重新戴在脖子上，塞進(jìn)臟兮兮的衣服裏悉心收好。

然后他聽到了廚房外的爭論聲。

“……你可以這么固執(zhí)下去，但是你沒法跟周圍的鄰居和警察解釋他的來歷。莫爾，我是說，毫無疑問他是你兒子，你的血脈，他不應(yīng)該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黑戶！你想怎么樣，等他長大后，讓他去小餐館跟那些非法移民搶洗盤子的工作嗎，老天，我不知道你這么出格！”

是扎克利叔叔。男孩坐直了身子。

“不過是一個孩童而已。我不明白你那么在意干什么，我又沒有求你幫忙！他自有用途，科學(xué)研究想來需要一些以身犯險的覺悟，我不需要他出去拿個榮譽(yù)學(xué)位回來。”莫爾年輕的聲音裏透著些不悅，“說實話，你三番兩次地找我聊這個話題，這讓我很不爽。”

“上帝啊，你瞅瞅你干了些什么！你還有什么資格不爽？你可是偷偷摸摸搞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代孕，還生下了一個孩子！活生生的孩子！”扎克利簡直要抓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只要哪天你不在家，某個鄰居恰巧路過伸頭看了一眼，或者那孩子跑出去，隨便跟人說點他的被虐待日常，你就完蛋了！你的項目完蛋了，我們的支持資金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所以你有什么真知灼見呢？”莫爾譏諷道。

“讓我?guī)摺！?

“什么？”

“讓我?guī)撸痹搜Y斬釘截鐵地說，“我要去墨爾本做一陣學(xué)術(shù)交流，我可以想辦法把他弄走。你不能再拿他做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了，聽著，我要是再看到你給他餵人腦吃，你就等著挨拳頭吧！我會昭告全世界你究竟對這個男孩干了些什么！”

“你瘋了嗎？為什么要插手這件事？”

“是你要瘋了，而我是盡我所能保住所有人，包括你！”扎克利大聲反駁，“自從尤萊亞走后，你就越來越不正常，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敢擅自拿活人做實驗！還是自己的親生血肉！上帝啊，要是你母親還活著……”

“沒有如果，我答應(yīng)了她的，她臨死前我答應(yīng)她要把這一切搞清楚，不能再讓帕克家族籠罩在這樣不詳?shù)年幱把Y！所以哪怕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研究下去！”莫爾的聲音格外激動。

“我不在乎這些！我不想聽你家族的那些血海深仇，那跟我沒關(guān)系！我的良知告訴我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你要么讓我?guī)撸吹任移毓饽愕男袕剑》凑懔羲谏磉叄覀冊缤硪甑埃　?

后面的談話已經(jīng)對男孩來說沒那么重要，他只抓住了那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信息——他終于可以離開了！在這方寸的小小天地裏，他從記事起就被困住，與他為伴的除了針頭就是各種儀器。偶爾幾次偷溜出去，他都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劈頭蓋臉的一頓毆打。盡管扎克利叔叔這樣說著，他從不認(rèn)為莫爾博士是他真正的父親。

哪有這樣的父親呢？

正如那個將他生下來卻從未見過面的女人，也不能稱之為母親。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偷偷望向外面。正好看到莫爾投過來的眼神。他的眼眸狹長，幽深，是再濃郁不過的夜色。他看向他時，男孩有種自己成為被盯上的獵物的刺痛感。

“我可以把他交給你，前提是——”莫爾頓了頓才回頭看向扎克利，“你的洗禮計劃，人形尖兵方向，考爾比對此非常感興趣。你要好好準(zhǔn)備，還有，這孩子最要緊的就是大腦，這部分恕我無法給你。”

扎克利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你在開玩笑吧，你要把他的大腦挖出來？”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莫爾理所當(dāng)然道，“再等些日子，我跟你說過的，生化材料與機(jī)器的終極完美融合，很快就要實現(xiàn)了。”

男孩看著聽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原本天真喜悅的臉上一點點爬上恐懼。他能忍受針扎，抽血，手術(shù)，實驗，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挖去腦子。電視上說，大腦是人類智力和行為的中心，它控制著人們的思考、行動和感覺。他生來就缺少很多，他無法承受失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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