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睛在水面上泛起一圈漣漪，然后便消散開來，字跡隱匿不見，沈辭往后撤了撤，從水裏轉移到一側的岸上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濕透的鞋子脫下來，倒出半鞋河水。
有兩只鳥在沈辭身邊嘰嘰喳喳，看著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奇怪的外來人，他朝著河水的另一側看去，只見對面也有一模一樣的兩只鳥歪頭蹦跶著，只是它們的目光所至是一片虛空，沈辭的身影并沒有出現在對面的河岸上。
顯然在這個世界的設定裏，他是一個游離于這世界之外的所在，被放在一個審判者的身份上，需要辨別出那一側是真實，哪一側是虛假，打破虛幻的一側，然后才能離開。
至于到底怎么才能打破虛幻他還沒弄明白，但顯然現在還輪不到他思索這個問題，因為怎么找出虛假的那一側，就已經非常為難他了。
哪怕這裏空無一人，但沈辭還是不死心的叫了兩聲，“陸晏！陸晏！！”
回聲一迭迭的傳回來，沈辭嘆了口氣，沿著河邊這條小路往山上走去。
山頂處有一個涼亭，他站上去看看，或許能有什么發現。
路上他撿了幾塊石頭，回頭往河裏擲去，果然同時同刻從另一側也飛出同樣的石頭投入了湖水中，連兩塊石頭濺起的水花都一模一樣，沈辭撓撓頭，茫然看著這片山林。
而且這個任務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限制，或者他如果永遠完不成這個任務，會不會被永遠困在這裏。這兩個想法像兩塊巨石壓在沈辭身上，每當他想靜下心來思考問題的時候，這擔憂便會沖出來讓他無法冷靜。
沈辭花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從山腳爬到山頂，很神奇的是明明從上往下看去這山很高，但身在其中的時候卻絲毫沒有覺得花了多少時間。
這種時間上的錯覺讓沈辭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真的只走了半個小時，還是因為此處不分白晝黑夜而造成的他對時間判別的障礙。
涼亭四周氤氳著山霧，讓對面的景色看上去也有些朦朧，但是這樣在高處看，以這條河為界，兩側的山景完全一致，綿延向遠方，直到被霧氣籠罩，他看也看不清的地方。
這裏真的是一個完整的對稱世界，而如果要以真實和倒影來界定的話，沈辭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詞語就是鏡像。
像鏡子一樣，這河水兩側的景色完美覆制，如果真的是以鏡子為原型創造的兩個世界，那想要從中找出紕漏，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沈辭能想到的就是削弱光源。
當光源減弱的時候，鏡子裏的成像就會變得昏暗不清，如果自己將真實一側的光源遮擋住，那鏡像自然就變暗了，但如果他身處的是鏡像這一側的話，遮住這一側的光源卻不會使得原側變黑。
可他身邊什么東西都沒有，這片山水這么廣袤，如果要遮住光源，幾乎等同于要將整片天都遮住，他不是女媧，沒有飛到天上的本事。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利用光的傳播時間，鏡像是通過光來傳導，兩者之間會出現一個極其細小的時間差，這裏這樣安靜，不知道這種時間上的差異會不會被體現的格外明顯。
他用口袋裏的瑞士軍刀砍倒了一棵很細的樹，然后雙手將樹舉起，使盡全力從山上將那棵樹擲出去，果然同時另一側的山裏也飛出了一棵樹，就算沈辭已經全神貫註去聽，但這兩棵樹還是同時落入了水中，發出啪的一聲。
他聽不出這如此如此細微的時間差，這說明這個世界裏的時間流逝與正常并沒有區別，只是他身處這樣一個環境裏，才對時間流逝產生了錯覺。
沈辭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山上徘徊了很久，他從這一側的山上跑下來，又花了很長的時間淌過那條河，來到了另一側的山上，然后看著兩張非常熟悉的鳥臉對著他嘰嘰喳喳。
仰天躺到在地上，沈辭欲哭無淚，腦海裏甚至響起了一首非常不合時宜的歌，“在山滴那邊海滴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最讓人絕望的是，他開始餓了。
流下兩條寬面條淚，沈辭實在是想不出方法了。
看了好一會兒白云飄飄，他忽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這些白云好像越來越少了……
不是，這片天空好像越來越窄了。
沈辭從地上爬起來，發現林中的霧氣越發濃烈的向中間開始蔓延，山林在縮小、天空在縮小，他不知道當霧氣聚攏到中間時會發生什么，是完全遮蔽他的視線，還是那干脆就是不能吸入的毒氣。
小河邊上，沈辭看著自己的倒影，臉皺成了包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過了多久，只覺得心態越來越崩，再這樣下去別說被霧毒死，他可能就已經承受不住心理壓力瘋了。
實在不行，他就隨便選擇一側，反正有一半的概率會贏，二選一，這已經是很好做的選擇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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