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倌兒扶著潮濕發霉的墻壁,緩緩坐起身。額角疼的像釘了枚釘子,汗濕的單衣貼在背上,周身陰寒打戰,好似身處冰湖底,喘不過氣,拖不得身。
不禁呻/吟一聲,勉力睜開眼,恍恍惚惚看見一絲微弱光線,鉆進屋頂壁角巴掌大的小洞,照在烏黑生銹的牢門上。
這是……第幾天了?
起先還算著時日,后來發起高燒,頭腦渾渾噩噩,再分不清白天黑夜,有時竟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低低咳嗽著,冰涼的手心摸上額頭,滾燙滾燙。
下意識理理蓬亂的頭發,又想整整衣襟。手碰到布料,卻堪堪停住。
低頭看去,粗布衣黑不拉幾看不出顏色,松松垮垮掛在身上,面袋子似的,胸前一個大大的“囚”字,滲著暗黑血跡,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頹然垂下手,撐著冰冷破舊的木板床,低聲苦笑。罷了罷了,反正也沒人看,狼狽就狼狽罷。
過道裏有人走近,火把亮堂堂的刺眼。所到之處,喊冤聲不斷,凄厲聒噪,叫人不寒而栗。
眼睛無法適應光亮,姚倌兒抬手擋住,不禁心生悲憫。不知又是哪個倒霉蛋,被押進這不見天日的重獄,和自己一樣,生生等死。下一次看見明媚陽光之時,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回望人世。這么想著,垂下頭,咳嗽幾聲,發起呆來。連鑰匙捅進鐵鎖,牢門吱呀一聲向內打開的聲響都未曾留意。
一雙挑金線云紋靴,踏過黑黝黝的骯臟地面,堪堪闖進他低垂的視線,一動不動。
姚倌兒楞了一楞,覺得這靴子好生眼熟。艱難地轉動沈重的頭腦,半天也沒想起來,還鬧的太陽穴針扎一樣疼,皺皺眉抬手按按,有一下沒一下的揉。
那雙靴子忽又向前邁出一步,他的手被人握住,從額前拿開。
揉額角的換成了兩根溫暖手指,力道剛好,慢慢打著圈,揉的很舒服。
姚倌兒混沌的思維忽然意識到什么,渾身一顫,心口突突猛跳,猶豫片刻,緩緩抬頭。
那人蹲在他身前,見他仰起臉,便停了手。面色蒼白如紙,微斂著眉心,曲線精致的嘴唇緊閉,幽深的雙眼映著火光,看不出喜怒哀樂。
姚倌兒怔怔盯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趙容基一句話也不說,目光從上到下打量,在頸邊淺淺的刀痕上停留片刻,往下滑到身前血跡上。抬手向后揮揮,后頭的隨從把火把掛在墻頭,拎過來桶水,食盒還有一床被褥,躬身退了出去。
他瞟一眼滿臉木然的姚倌兒,伸手輕輕解開囚衣,盯著胸前幾道鞭傷,皺皺眉。
姚倌兒并未受嚴刑拷打,既是自己報的官,沒等屈打成招,剛進衙門就仔仔細細全說了。
罪人眉目如畫清貴高雅,平平靜靜講述自己如何謀財害命,律法成憲一條條搬出來,證明自己罪不可赦該當問斬。太守大晚上被揪出暖被窩,正迷糊著,硬是看直了眼,聽得一楞一楞,還以為大夢一場沒醒透。恍然回過神來,一面遣人趕緊去白柳堂救人,一面把姚倌兒押入大牢。獄吏得知他的身份,上頭也沒下令作何處置,不敢為難他,象征性抽幾鞭子了事。
此時,那幾條鞭傷早已愈合結痂,可看到趙容基眼裏,依舊鮮紅滴血,跟抽在自己心頭一般。
冷著張臉,手下卻溫柔細致,帕子沾著溫水,給他洗臉擦身子,又把撒亂的頭發梳理整齊。再瞅瞅那身囚衣,怎么看怎么不合適,可在這重獄裏,也不能給他換常服,只好又穿回去。
擦完穿完,頭上冒汗。站起身,眼前猛的發黑,踉蹌一下才穩住。
緩口氣,拉過那床柔軟蓬松的新被褥,披在姚倌兒肩頭,攏到身前,跟他并排坐在木板子上,盯著地,一言不發。
姚倌兒始終毫無反應,木偶似得楞楞坐著,眼睛望著前方一點,卻又似乎什么都沒在看。
趙容基手肘搭在膝頭,兩手交握,似也失了神。
良久,姚倌兒突感喉間干疼,抑制不住,彎身拼命咳嗽起來,打破了死寂般的沈默。
趙容基一驚,趕忙去端水,卻見那水碗骯臟破爛,表面還浮著層油膩,皺起眉,轉而揭開食盒蓋子,拎出壺溫好的酒。對著壺嘴嘗一口,見不至燙嘴,便遞到他唇邊。
姚倌兒咳的逼出眼淚來,難受地擰起秀眉,就著他的手喝幾口。酒液溫潤甘甜,安撫了腫痛干渴的喉嚨。
趙容基方才就發覺他正發著燒,這酒也便只給一口。病中飲酒傷身,見他緩過來些,就又收回食盒裏。
這一咳一餵,看似親密無間,與以往無異,可兩個人心裏都明白,他們之間的隔膜,正日益加深加厚,像這牢房的厚重磚墻一般,將他們內外隔開。一個是侯,一個是犯。
姚倌兒突然一哂,聲音是病中的沙啞,語氣譏誚而無禮:“王爺又送飯又餵酒,還給小人梳洗干凈,可否再賜小人一計封喉散,叫小人飲鴆止渴,做個干干凈凈的飽死鬼?”
趙容基臉色沈一沈,攥起拳頭沒回話。
“王爺既然親自來審,想來乃是開恩,免了小人過堂提審之恥。“姚倌兒勾著唇角,喝醉了似得,晃晃悠悠站起身,腳下不大穩當,面對他深深鞠躬:”如此,小人還要謝過王爺。“
趙容基把拳頭攥得嘎嘣響,眼裏也隱隱染上怒色。
姚倌兒看一眼他的神情,繼續口出狂言:“小人還有個不情之請,敢問王爺,審完可否借王爺寶劍一用,做個順水人情?小人污穢,西市口斬首示眾,想必會臟了百姓的眼。“
“住口!“趙容基低喝。
出門前,他一遍遍在心底告告誡自己,千萬不可發火。一來為自己傷勢,二來,他想和姚倌兒好好說說話兒。可眼下見這人如此囂張尖刻,不但不領情,還觸犯王爺的尊嚴,不禁怒不可遏,眼看就要發作。
姚倌兒仍不罷休,忽又輕笑起來,站直身子:“啊,小人忘了。王爺這劍乃是皇上御賜的上古名劍,若是用來砍閹人的腦袋,豈非大材小用,玷污皇恩?不妥,不妥。“
趙容基眉間一跳,伸手把他拉到跟前,再狠勁一拽,把人按坐在自己膝頭,沈聲怒喝:“夠了!捅我一刀的是你,放走安落的也是你。該怒的人是我,哪輪的到你此般胡言亂語?”
姚倌兒掙扎著要起身,奈何身體虛弱乏力,又被趙容基兩只大手死死拉著小臂,絲毫動不得。不禁皺眉,冷言道:“王爺請放手。”
趙容基心中悲憤,手裏握的更緊,語氣也不善:“我險些喪命,昏迷五天,剛能下地就來看你,你倒好,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先譏諷起我來,像什么話!“
姚倌兒聽見“險些喪命“和”昏迷五天“,面上不由怔了一怔,卻又很快隱去,訕笑道:”這般審問人犯,小人竟頭一次見,倒是奇了。“
“你!”趙容基不由惱火,死死瞪著他。
姚倌兒斜眼瞧著他,悠悠道:“王爺想問何事盡管問,小人必直言相告,無所隱瞞。如此,王爺可活的明白些,小人……也可死的明白些。“
趙容基正欲怒叱,傷口卻突然劇痛難耐,眼前陣陣發白,捂住胸口,皺緊眉頭不住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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