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淵是被沈澤送回來的, 還未進丞相府大門，老管家便朝他躬身行禮道：“二公子，相爺在書房等您。”

柳淵聞言楞了一下, 道：“父親是有什么急事嗎？”

“這個老奴就不知了。”

“那……”柳淵回頭看向沈澤，眉目間有些許歉意，“都沒有請三殿下喝口茶?！?

沈澤微微笑了一下, 道：“無妨, 原本就是我要送你過來，此刻你已經(jīng)到了柳府，我也應(yīng)該回去了?！?

“那下次請殿下吃飯?！绷鴾Y笑道。

沈澤點頭道：“好，我記下了，你快進去，外面風(fēng)大?！?

“好，”柳淵踏進柳府大門, 把身上的披風(fēng)交給阿鶴，道：“你讓小廚房給我熱點東西?！?

“公子要吃什么？”

“大晚上的，讓他們看著做吧，不必太覆雜?！?

“好的, 公子?！?

說話間，柳淵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發(fā)現(xiàn)沈澤還站在那裏, 夜色氤氳，好像是要目送他回家一般。柳淵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

“阿鶴, ”柳淵輕輕開口：“你替我送送三殿下?！?

阿鶴驚訝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而后點頭道：“是, 公子?！?

見沈澤上了馬車, 柳淵才繼續(xù)跟著老管家朝書房走。其實這條去書房的路柳淵走了無數(shù)次, 每走一次的時候，他都有點兒說不出道不明的忐忑與害怕。

大約就是混賬事情做多了，總擔(dān)心有哪一件被父親發(fā)現(xiàn)。

老管家的步子停在門口，而后朝柳淵道：“二公子，到了?！?

柳淵朝管家笑了一下，而后推門而入。

“父親。”

柳執(zhí)坐在書案旁邊，書案只有一個刻了字的簽章，簽章形狀有異，像一個變了形的聚寶盆。柳執(zhí)手邊的茶水已經(jīng)空了，似乎他一直坐在這裏，一直在等柳淵。

看到那簽章，柳淵沒吭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來你認得這個東西。”

“嗯，孩兒不敢隱瞞?！?

“不敢隱瞞？”柳執(zhí)笑了一下，“事情都做完了，你才跟我說你不敢隱瞞，這個京城，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嗎？”

柳執(zhí)并沒有疾言厲色，但這樣的語調(diào)卻更加剜柳淵的心。

屋裏一瞬間靜了下來，只有門外喧囂的風(fēng)聲，天越發(fā)的冷了。

柳淵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柳執(zhí)才道：“你為了你哥哥的事情，還瞞著我做了些什么？”

聽到這話，柳淵下意識道：“沒有了?！?

柳執(zhí)點了點頭，下一瞬卻忍不住地咳了起來，柳淵急忙上前，去給父親續(xù)茶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皇家影衛(wèi)首領(lǐng)的腰牌正握在父親的手上。

柳淵再次跪了下來。

柳執(zhí)的目光落在柳淵的身上，好像昨天這孩子都只有半人高，而此刻卻已經(jīng)長到這么大了。“你此刻肯定在想，我是怎么找到的。”

“沒有，您要找，定然有辦法，”柳淵道：“孩兒自從拿到這個腰牌的那一天開始，就做好了被您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

柳執(zhí)狠狠地咳了起來，那皇家影衛(wèi)的腰牌被他死死地攥在手裏：“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哥哥就是被這個害死的……”

柳淵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皇權(quán)之爭，最為兇險，孩子，為什么你要摻和進去？我明明，想盡辦法了啊……我失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也留在了后宮之中，我不想失去你了，那樣，我百年之后，如何去見你的母親？我如何告訴她，她留給我的三個孩兒，我一個都沒有照顧好？”

“父親……”柳淵跪在地上，也紅了眼眶。他的父親向來都是強大的，威嚴的，即便是兩人爭吵的時候，他父親都是寸步不讓的，可是，柳淵第一次看見自家父親露出這樣傷心欲絕的表情來。

好像支撐著他走過這些年的東西一下子倒塌，以至于整個人都蒼老了。

“那日，陛下指你為三皇子伴讀的圣旨過來，我心裏就猜測不好。你哥哥當(dāng)年接到的也是這樣的圣旨，如果你只是一個偶爾有點小聰明的世家公子，陛下不會指你去做三皇子的伴讀。所以，我猜測，這些年，你瞞了我許多事情。”

“于是，我叫人去查了你?！?

“然后，我找到了你在黑市重金懸賞的那個問題。你看到答案了嗎……”

“看到了……”柳淵開口時，聲音有些抖。

柳執(zhí)眼眶微紅，他在說這些的時候，就像是將沒有結(jié)痂的傷疤再次撕開：“你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找到你大哥身邊最親近的影衛(wèi)？”

柳淵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