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身溫度變得滾燙不已，胤禩抬手摸了摸胤禛的頭，緊蹙著眉心轉過頭看向門口守候的奴才低喝道：“藥怎么還沒煎好？”掌下炙熱的肌膚讓他覺得不安，若是再這樣燒下去還不得把人給燒壞了？！

“皇上……皇上藥煎好了……”高無庸端著藥剛走到門窗邊就聽到了胤禩略顯怒意的聲音，三步并做兩步急行而入，將一碗正冒著熱氣的藥端到了胤禩的面前，“皇上，讓奴才來餵十二阿哥進藥吧！”額頭的汗沿著鬢角緩緩流下，盛夏之夜在爐子邊可是件異常辛苦的事情，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

“不用了，你去冰窖裏取些冰來，這孩子燒的太厲害……還有……把御書房裏的奏折派人給朕取來?！必范T將藥端起舀起些許放在唇邊吹了吹，又用唇邊試了試溫度覺得不熱了才給胤禛喝下。

“喳，奴才這就去……皇上，要不讓御膳房做些點心送過來？”高無庸小心試探地問道，心知皇上這一整夜都不會回寢宮了，恐怕連覺都不會睡。

胤禩重覆著相同的動作并未看高無庸，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朕不餓。”也許是覺得這孩子的命運和自己太過相似……還是其他的什么？他就是無法無視他的存在，不想看他遭受痛苦，那雙漆黑的眼眸裏與年齡不相符的老成，讓他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

股股苦澀的藥不斷被灌到嘴裏，胤禛想要拒絕可他連動一動唇都做不到，頭燒的昏昏沈沈連耳邊的聲音都變得模模糊糊，終是堅持不住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剎那他仿佛看到了思念已久的人：“胤禩……”

“永璂？永璂？”胤禩輕喚著懷中微微睜開眼睛的人，然而那雙眼睛只是張開了一下便又合上，似乎他的口中在叫著一個名字，可是聲音太過微弱他終是沒有聽清，“好孩子，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高無庸一邊吩咐著小太監去冰窖取冰，一邊自己回到御書房取奏折。夜晚的宮裏漆黑一片，掌燈的小太監看著滿臉大汗的高無庸不解的問道：“高總管，皇上今個怎么對十二阿哥這么好？”平日裏皇上連看都不愿看十二阿哥，可今個皇上竟然還給十二阿哥餵藥。

“小兔崽子咱家是怎么教你們的？在宮裏面要想活的長久就要做到：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就算你看見了聽見了，也要把自己當聾子、當瞎子……不然，你小子不僅沒了命根子，還得沒了腦袋！聽清楚了嗎？”高無庸瞪了眼身旁耷拉著腦袋的小太監小聲教訓著。

“高總管教訓的是，是奴才不長記性又多嘴，以后奴才一定把自己當聾子、當瞎子。”小太監連連說道。

“這只其一，其二：主子交代的事要放在心上，能多快就多快，就算累死也不能給耽擱！”高無庸抬眼看了下昏暗的天空，低喃道：“今個天可真夠悶的，小兔崽子還楞著干什么，還不給咱家擦擦汗?！?

“哎……”小太監連忙抬起袖子就要往高無庸的臉上擦，給果被高無庸給呵止，“你那袖子擦了多少臟東西也往咱家的臉上擦……拿著奏折！”

“嘿嘿，奴才這腦袋瓜子笨?！毙√O嬉笑著接過奏折捧在懷中。

“咱家看你也就這點出息了，還不快走?！备邿o庸邊從袖子裏拿出帕子擦著汗，邊和小太監兩個人朝坤寧宮急急走去。

延禧宮裏，太醫們早被令妃給攆了回去，此時屋子裏燈火通明四處都散發著火藥味。

“臘梅，你剛才說皇上帶著太醫去了坤寧宮？”令妃披散著發絲坐在床邊眉峰緊鎖，腳下不遠處是剛剛砸碎的瓷碗，精美的瓷器前一刻還完好、而后一刻便成了堆廢物。

“奴才看了個真切，皇上出了延禧宮就直奔坤寧宮，而且剛剛小祿子回來說皇上還讓人回御書房取奏折，看樣子皇上整晚都不回干清宮了?！迸D梅眉飛色舞地向自家主子邀著功，上前一步湊到令妃的身邊小聲說道：“娘娘，一定是皇后從中作梗，不然皇上怎么會突然對娘娘如此的冷淡呢？娘娘平日裏就是太心慈手軟了，現在可好皇后是蹬鼻子上臉了，往后還指不定……”

“好了，不要再說了?！绷铄铰犜缴鷼?，而這時掛在不遠處的鸚鵡卻不知死活地學起了人話：“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心中本就有一團火無從發洩，而這時鸚鵡卻叫個不停，無疑它將成為這場怒火下的犧牲品。令妃瞇起雙眼慢慢的站起身來到鸚鵡的面前，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突的伸手抓住那只還處于興奮中的鸚鵡，隨即用力一拽將鸚鵡從架子上拽了下來，緊接著就摔在了地上，“吉祥……娘娘我現在吉祥個屁！”

地上的鸚鵡蹬了幾下腿便沒了生氣，而站在不遠處的臘梅猛的捂住口脊背直冒冷氣，平日裏看主子溫柔如水，可此時眼前的人就像地獄裏的惡鬼般猙獰可怖……

轉過身看向驚恐不已的臘梅，令妃的臉上早已恢覆了原來的溫和，唇邊揚起淡淡的笑道：“害怕了？只要你忠心于本宮，本宮是不會如此對待你的，可是如果你敢背叛本宮，那你的下場就和這只該死的鳥一樣?！?

臘梅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全身微微地發抖，“娘娘，奴婢怎么會背叛娘娘，奴婢誓死跟隨娘娘?！?

“呵呵，本宮相信你，快起來。”令妃笑著上前將臘梅從地上拉起，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說道：“臘梅，你現在去趟淑芳齋，把小燕子給本宮叫來，就說本宮找她有事。”

“是，娘娘。”臘梅咽了口唾沫倒退著走出房門，隨即將門輕輕關合上，再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心此時還在撲通撲通地劇烈地撞擊著胸口。嘴上雖然是忠心不二，可是有哪個人是不怕死？即便是地位最卑微的奴才，那也是懼怕死亡的，不是有那么句話嗎：好死不如賴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