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漏網(wǎng)之魚

“王司農(nóng)，恭喜，恭喜，恭喜王司農(nóng)終于出了這口惡氣啊！”

大夫關(guān)梈向王文善連連拱手道。

王文善只是笑了笑，沒有做聲。

關(guān)梈詫異道：“怎么？這氣還沒有理順啊？”

王文善道：“倒也不是老夫小肚雞腸，倘若是范公、歐陽相公訓(xùn)我?guī)拙洌徽f銘記于心，但我也會敬而聽之。為何？他們是長輩，且德高望重，我是晚輩，自得給予尊重。同理而言，張三小兒卻是目中無人，全然不將老夫放在眼里，還對老夫出言不遜，這點(diǎn)教訓(xùn)又豈能泄我心頭之恨。”

“那倒也是。”關(guān)梈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小子的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王司農(nóng)下一步打算如何教訓(xùn)他？”

王文善道：“這我倒是沒有想好，不過老夫一定要讓他向老夫磕頭認(rèn)錯，否則的話，這事就過不去。”

今日王安石、司馬光這兩個內(nèi)卷專家只比他人晚放衙半個時辰，實(shí)在是無心工作啊！

“唉經(jīng)此一事，老夫只怕再難雪當(dāng)日之恥啊！”

司馬光仰天嘆息。

約束爭訟，他對此倒是沒有太多的意見，但是，他一直渴望能夠在公堂之上堂堂正正將阿云一案扭轉(zhuǎn)過來，讓阿云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但是這么一弄的話，他就覺得已經(jīng)無法堂堂正正再與張斐一較高下。

王安石呵呵道：“可算是讓你找到了一個借口。”

司馬光瞪他一眼，“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你愛笑就笑。”

“其實(shí)我哪有資格笑你，我也覺得很丟人啊！”

王安石重重嘆了口氣，“這滿朝文武聯(lián)合起來，對付一個珥筆之人，可真是我朝一大奇聞，留后人恥笑啊！”

司馬光突然瞧他一眼，道：“介甫，話雖如此，但這對伱而言，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王安石瞅著老友，道：“你又打算說什么？”

司馬光道：“你先別急著生氣，此事我與你的看法一樣，這做得確實(shí)不光彩，也令吾等難堪。但你何不想想，對于一個珥筆之人，他們尚且都如此，將來你若不謹(jǐn)慎為之，他們又會怎樣待你？”

王安石豈不知他此話之意，當(dāng)即就反駁道：“慶歷時，范公他們也是如你一般想，事事謹(jǐn)慎為之，可結(jié)果就是不了了之，如今問題依舊，甚至比那時還要嚴(yán)重，我們又怎能重蹈覆轍。你若不進(jìn)，就唯有讓步，讓步就不如不做，此事在我看來，已經(jīng)沒有回旋的余地。我若是張三，我是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要與他們斗爭到底。”

慶歷新政非常短暫，而原因就在于，沒有一個敢于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稳首谑潜槐浦兎ǎ吨傺偷热耍参聪露Q心，在立法時，處處退讓，不斷削減，導(dǎo)致新法最終無疾而終。

當(dāng)時王安石是看著新法怎樣走向滅亡，他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司馬光也是見證人之一，當(dāng)然知道王安石說得是一點(diǎn)沒錯，但他認(rèn)為反其道而行之，更是不可行，故要另擇道路，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等人，哪個不是出色的政治家，哪個又比他王介甫差，他們都不敢這么做，可見是有道理的，他瞥了眼王安石，也若有所指道：“張三可沒你這么傻，必知難而退。”

王安石卻道：“那倒未必，他若懂得知難而退，那他當(dāng)初為何又要來汴京。”

這哪是在說張三，說得就是他自己啊！

司馬光哼道：“那咱們拭目以待。”

王安石瞧了眼司馬光，突然道：“你的那方硯，我倒是挺喜歡的。”

司馬光愣了愣，指著王安石道：“原來你早就惦記上我那方硯了，我就說你最近怎么時不時就往我這邊瞅一眼.當(dāng)初包相公給予我們二人的手札，一直被你霸占著。”

王安石哼道：“此事都說了多少遍，抬頭寫得可是我王介甫，那當(dāng)然是屬于我的。”

“那只不過是因?yàn)槲颐直容^長罷了，但是信中我的名字可比你多，憑什么是屬于你的。”

“你少廢話，一言為定。”

“怕你不成。”

與此同時，在東邊的城墻上，站著一個年輕人和一個老者。

正是宋神宗與許遵。

“朕今日召卿前來，是有一事相求。”宋神宗突然回過身來，向身后的許遵言道。

許遵忙道：“陛下請吩咐。”

宋神宗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半薹浅Ｐ蕾p張三之才，如今他這珥筆之人只怕是干不成了，故朕希望卿能舉薦其入朝為官，到時朕會再補(bǔ)卿一個恩蔭。”

他心里當(dāng)然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希望張斐一直當(dāng)個珥筆之人。

要知道如今珥筆之人的地位其實(shí)是非常卑微的，與牙人一樣，同屬下九流。

許遵沉吟不答。

宋神宗又道：“我知卿向來不喜舉薦，但這回算是朕欠卿的。”

許遵忙道：“陛下誤會了，臣并非此意。”

宋神宗問道：“不知卿為何猶豫？”

許遵答道：“不瞞陛下，臣也非常欣賞張三，也希望他將來能夠?yàn)閲ЯΓ疾辉敢庖姷剿谶@時候入朝。”

“為何？”

“如今他剛遇到困難，陛下便出手相助，這會令他習(xí)慣于躲在陛下的羽翼之下，可將來他入朝為官，肯定會遇到更多，更艱難的問題，他可能又會選擇躲避，而非是去面對，這反而不利于其成長。”

“嗯。”